回到陆府的过程,比离开时顺畅得多,却也沉闷得多。
陆停云的高烧在次日傍晚终于退去,肩胛的伤口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传讯出去,当天夜里,便有一队沉默精干的护卫寻到了木屋,带来了干净的衣物、食物和一辆不起眼却坚固的马车。
回程的路上,陆停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已然回归。苏清月也沉默着,那夜木屋中的脆弱与之后的盟约,仿佛一场幻梦,随着重返建康城而迅速消散在现实的壁垒之后。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他不再将她完全囚于惊鸿阁,偶尔会允许她在护卫的“陪同”下,在陆府特定的范围内走动。他送来的不再是华而不实的珠宝绫罗,而是几本看似寻常、实则暗藏前朝野史杂闻的书籍,甚至有一张标注着南朝各方势力大致关系的简图。
他在履行盟约,用他的方式,给她提供有限的信息和一定的自由度,让她能够更好地“帮助”他。
苏清月也投桃报李。她凭借“寒鸦”时期对北朝行事风格的了解,分析了几份陆停云“无意”间让她看到的、关于北朝动向的模糊情报,指出了其中几处可能的陷阱与疑点。她不知道他信了多少,但他听完后,眼底那抹兴味,确实真切了几分。
这种介于掌控与合作、试探与依赖之间的微妙平衡,在回到陆府的第五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
“北朝使臣拓跋烈,三日后抵达建康。”陆停云来到惊鸿阁,将一份烫金的请柬随手丢在桌上,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陛下设宴款待,点了名要你献舞。”
苏清月正在临摹字帖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她放下笔,拿起那份请柬。上面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以及“献惊鸿舞一曲”。
该来的,终究来了。
拓跋烈。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瞬间扎破了她这些时日勉强维持的平静。他是北朝负责南朝事务的权臣,也是直接掌控“寒鸦”这条线的上司。他亲自前来,意味着北朝对南朝,或者说对陆停云,有了新的、更高层面的图谋。而点名让她献舞,既是将她推到台前,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警示与催促——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任务。
“世子意下如何?”她放下请柬,抬眼看向陆停云。
陆停云踱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庭院里开始凋零的秋色,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拓跋烈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灵光。我刚遇袭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想趁机再添一把火?”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带着审视与算计:“他点名要你,看来对你这位‘寒鸦’,很是看重。”
苏清月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他只是想看看,世子新得的玩物,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世子如此‘大动干戈’。”她刻意加重了“玩物”二字,带着自嘲。
陆停云走近几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微凉,目光深邃如渊:“那你觉得,你特别在何处?”
他的距离太近,气息拂面,带着压迫感。苏清月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熏香,也能感受到他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棋子的冷静。
“清月不过是世子手中的一件工具,有用时便用,无用时便弃,何谈特别?”她垂下眼睫,避开他迫人的视线。
陆停云低笑一声,松开手,指尖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到颈侧,带着一丝暧昧的流连:“工具?或许吧。但至少,是目前最合手的一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三日后宫宴,你随我同去。跳好你的舞,其他的,见机行事。”
他没有明说“见机行事”具体指什么,但苏清月明白,这既是考验,也是机会。在拓跋烈面前,她需要扮演好陆停云“宠妾”的角色,同时,也要应对来自旧主的压力,甚至可能……要从中为陆停云获取情报。
这是一场走在刀尖上的舞蹈。
三日后,宫宴。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南朝皇室公卿、文武重臣齐聚一堂,气氛看似热烈,却暗流涌动。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主宾席上那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北朝使臣——拓跋烈身上。
拓跋烈年约四十,穿着一身北朝传统的狼裘锦袍,头发编成数条发辫,额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硕大绿松石的额带。他眼神锐利如鹰,顾盼间自带一股沙场悍将的剽悍之气,与周遭南朝文臣的温雅风格格格不入。他看似豪放地大口喝酒,与南朝官员谈笑风生,但那偶尔掠过眼底的精光,却显示出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粗豪。
陆停云带着苏清月坐在稍次一级的席位上,他依旧是一副慵懒纨绔的模样,斜倚在案后,把玩着酒杯,对周围的暗涌似乎浑不在意。只有当拓跋烈的目光偶尔扫过来时,他才会抬起眼皮,回以一个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些许挑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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