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云离开后,沉重的落锁声如同最终的判决,将苏清月与外界彻底隔绝。黑暗,纯粹的、浓稠的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她,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也吞噬了声音。只有她自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和呼吸,证明着她尚且“活着”。
假死药的药效并未完全消退,四肢百骸依旧充斥着那种令人恐慌的绵软与无力,喉咙和胃部还残留着被灼烧过的异样感。但更折磨人的,是这种绝对的寂静与未知。
她在哪里?这处弥漫着尘埃与霉变气息的所在,是陆府的某处隐秘暗室?还是城外某个不为人知的据点?陆停云所谓的“等我”,要等到何时?外面的局势如何了?皇帝是否相信了她的“死亡”?拓跋烈的人会不会趁机有所动作?阿卯……阿卯又身在何方?
无数个问题如同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只能像一个真正的死人一样,僵硬地躺在冰冷的锦褥上,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不适与心灵的煎熬。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片刻,或许已是一整天。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微弱声响,能听到尘埃偶尔飘落的细微动静,甚至能听到老鼠在墙角窸窣跑过的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逼疯时,门外终于再次传来了响动。
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金属摩擦声。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是谁?是陆停云回来了?还是……发现了异常的闯入者?
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随即又被迅速挡住。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关上门,将光明再次隔绝在外。
是陆停云。
即使是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苏清月也能凭借那独特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息,瞬间辨认出来。
他没有点燃火折子,似乎是为了避免光线外泄。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带着室外的寒意和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是我。”他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确认的意味。
苏清月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依旧维持着假死的状态。在没有得到他明确的信号前,她不敢有丝毫冒险。
陆停云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反应。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先是极轻地探了探她的鼻息——那呼吸微弱得近乎于无。然后,他的指尖落在了她的腕脉上。
他的手指微凉,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带来一丝战栗。他能感觉到她脉搏那极其缓慢、却依旧存在的跳动。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
“药效还在,但已无大碍。”他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稳,“外面暂时安全了。”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苏清月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那强撑着的假死状态也随之瓦解。她极轻、极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尝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水……”她发出微弱的气音,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陆停云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皮质水囊,小心地托起她的头,将囊口凑到她唇边。清凉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极大地缓解了那令人作呕的苦涩和灼烧感。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感觉自己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草,一点点恢复着生机。
喝完了水,他扶着她重新躺下。两人在黑暗中,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逼仄的暗室里,呼吸可闻。他的气息,混合着夜露的微凉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或许是他之前处理“后事”时沾染上的),与她身上残留的假死药甜腥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氛围。
经过宫宴上那杯“毒酒”的生死考验,经过这漫长黑暗中的独自煎熬,再面对他时,苏清月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算计的怨怼,有对他最终未曾舍弃自己的那一丝微弱的感激,更有那挥之不去的、关于“兄妹”呓语的惊疑与恐惧。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这里……是何处?”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虚弱。
“陆府祠堂下的密室。”陆停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皇帝的人即便怀疑,也不敢轻易搜查宗祠重地。”
果然还在陆府。苏清月心中稍定,随即又涌起更大的疑惑:“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至少三日。”陆停云答道,“需要等到你的‘死讯’彻底传开,等到外面的风声过去,等到……某些人放松警惕。”
三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是必要的,但一想到要与这个心思难测的男人,在这狭小空间里独处三日,她便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
“阿卯……”她忍不住又提起这个名字,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撑自己的念想。
“泾州那边已有回信。”陆停云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平宁县令已被控制,杏林巷第三户人家也已在监视之下。确认阿卯安全无虞后,我们会立刻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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