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那一场以生存为名的盟约,带着血腥与背叛的余温,冰冷而脆弱。后半夜,陆停云的高烧在苏清月断续用渗水布巾的物理降温和体内残余内力本能的抵抗下,终于褪去了一些骇人的滚烫,虽未清醒,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许,不再夹杂着濒死的异响。
苏清月肩下的箭毒,许是因箭头入肉不深,或许是她体质异于常人,并未立刻夺去她的性命,只是那持续的麻痹与灼痛,以及随之而来的阵阵虚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生命的流逝。她不敢深睡,支棱着耳朵,警惕着洞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一手紧握着从陆停云身上摸出的、沾着血的短刃。
晨光熹微,艰难地透过藤蔓缝隙,在洞内投下几道微弱的光斑,驱散了些许阴冷。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类似鸟鸣的哨音,自不远处的谷底传来。
苏清月浑身一凛,瞬间握紧了短刃,屏住呼吸。这是北朝斥候间用来确认身份和位置的暗号之一!追兵找来了?
她看向依旧昏迷的陆停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是拼死一搏,还是……
然而,那哨音只响了三短一长,便沉寂下去。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同样的节奏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似乎更近了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谨慎。
不对。若是拓跋烈派来灭口的杀手,绝不会如此迂回。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石毅!昨夜他断后,生死不明。这哨音,莫非是他?
她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洞外一个特定的方向,轻轻抛了出去。石子落在枯叶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是回应,表示人在,但需确认。
洞外彻底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压抑的等待,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一个极其低哑、带着重伤后虚弱的声音,贴着地面传了进来,微不可闻:
“世子……是……石毅……”
苏清月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一半,但警惕未消。她压低声音,对着缝隙:“如何证明?”
外面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件小小的物事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落在洞口的光斑下。那是一枚沾染了泥污和暗红血渍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琅琊陆氏的徽记——是陆停云身边核心护卫的身份凭证。
苏清月捡起腰牌,触手冰凉,上面的血污让她心头一沉。她不再犹豫,费力地挪开部分遮掩洞口的藤蔓。
晨光涌入,刺得她眯了眯眼。洞口下方,石毅半倚在一块山石后,浑身浴血,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洞内情形,尤其是看到靠坐在那里、昏迷不醒但气息尚存的陆停云时,爆发出狂喜与如释重负的光芒。
“苏……苏姑娘!”他声音哽咽,试图起身行礼,却牵动了伤势,疼得冷汗直冒。
“别动!”苏清月低喝,快速扫视周围,确认再无他人,“外面情况如何?”
石毅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昨夜……属下拼死……引开部分追兵……跳了山涧……侥幸……甩脱。峡谷出口……被拓跋烈的人……守住了……我们……暂时……回不去。”
他顿了顿,积攒着力气,看向苏清月,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恳求:“世子他……”
“高烧刚退,余毒未清,伤势很重。”苏清月言简意赅,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中了毒箭。”
石毅眼中刚亮起的光又黯淡下去,绝望之色蔓延。前有堵截,后有(可能的)追兵,两位主心骨皆身受重伤,他自己也几乎废了,这简直是绝境中的绝境。
“不过,”苏清月话锋一转,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昏迷前说,找到了我弟弟被收养的村庄。离这里应该不远。”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获得补给和短暂藏身之所的希望。
石毅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想起什么,用未受伤的右手艰难地在怀中摸索,掏出一张被血和水浸染得有些模糊、但大致轮廓尚存的羊皮地图。这是他们离开建康时准备的精细舆图。
“属下……昨夜躲避时……大概……判断了下方位。”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血迹晕染的小点,“我们现在……应在此处。沿着这条支脉……往东南方向……不出十里……有一个……叫‘溪口村’的小村落……位置……很偏僻……”
溪口村!陆停云之前模糊提及的,正是这个名字!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星火苗,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绝望。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并不安全的山洞。
接下来的过程,艰难而缓慢。苏清月与重伤的石毅合力,将依旧昏迷的陆停云挪出山洞。石毅折了根粗树枝充当拐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苏清月则用未受伤的左肩,奋力架着陆停云沉重的身躯,右肩的伤口因用力而不断渗出黑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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