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那番冰冷彻骨、斩断一切的话语,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深深扎进陆停云的心口,并在那里迅速蔓延开一片僵死的寒意。
王帐内,灯火孤寂。他维持着那个僵坐的姿势,许久未动,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滞。案几上,那盏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他脸上瞬息万变的情绪切割成明明灭灭的碎片——最初的震惊与剧痛过后,是翻涌的戾气,是深不见底的被背叛的愤怒,最终,却沉淀为一种近乎可怕的、带着血腥味的冷静。
不对。
他对自己说。
这不对。
她若真已厌倦,真想离开,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在深夜特意前来,用如此刻意的、近乎表演的残忍,宣告决裂。她只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她当初离开建康,如同她无数次作为“寒鸦”完成任务那般,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如此大张旗鼓的“告别”,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是为了激怒他?让他恨她?让他……不再管她?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潜行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收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左肩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额角迸出冷汗,却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回想起这几日她异常的沉寂,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她拒绝一切接触的决绝。回想起她带来的那十一名老兵,这几日似乎也格外忙碌,行踪诡秘。回想起刚才她说话时,那看似冰冷无波,眼底深处却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决死之意。
决死之意!
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
她不是要离开。
她是想去赴死!
用她自己,去换取什么?换取望归谷的生机?换取他……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愤怒和痛苦,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刺骨的寒意。
“来人!”他朝着帐外低吼,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嘶哑变形。
亲卫队长应声而入,看到陆停云那如同濒临爆发边缘的火山般、却又强行压抑着的神情,心中一凛。
“王爷?”
“盯紧苏督军带来的那十一个人,”陆停云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尤其是那个叫赵老三的,他是那些人的头。一旦发现任何异动,立刻拿下!记住,要活口!”
“是!”亲卫队长虽不明所以,但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陆停云在原地焦灼地踱了两步,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恐惧和暴怒的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不能再等,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他一把抓起案上的惊鸿剑,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穿着单薄的常服,便大步冲出了王帐,径直朝着山谷边缘那处废弃的木屋方向走去。夜风凛冽,吹在他身上,却无法熄灭他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名为恐慌的火焰。
木屋依旧孤零零地矗立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寂。
陆停云走到门前,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便重重地拍在门上。
“苏清月!开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戾气。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呜咽。
这种死寂,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眼中戾气一闪,不再顾忌,抬脚便狠狠踹在本就有些腐朽的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开,撞在内部的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破败的窗口和门洞斜斜照入,勾勒出屋内简陋的轮廓。
苏清月就站在屋子中央,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整理一个不大的行囊。听到破门的巨响,她的动作猛地顿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陆停云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屋内,借着月光,他清晰地看到,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平日那身劲装,而是一套便于夜间潜行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夜行衣!那个行囊,也是远行的规格!
果然!
他心头那股邪火再也压制不住,几步冲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要去哪里?!”他低吼,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
苏清月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她终于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具,眼神里甚至带着被他打扰的不耐与讥诮:“我说过了,我的去留,与你再无干系!放手!”
“再无干系?”陆停云猛地将她拉近,另一只手狠狠指向山谷之外,北朝大军可能存在的方向,眼眶因为极致的情绪而迅速充血泛红,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你是不是要去那里?!用你自己做饵,引开敌军主力?!苏清月,你休想!”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惊鸿客:惊鸿一瞥请大家收藏:(m.2yq.org)惊鸿客:惊鸿一瞥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