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发来的原始财报，像一扇通往地狱的窄门。
严景行推开门，看到了赵家最真实、最丑陋的账本。没有经过任何会计师“艺术加工”的数据，赤裸得触目惊心。
那家被他们选作做空目标的上市公司，名为“蓝海科技”。财报上，其净利润高达五个亿，研发投入占比惊人，股价也因此一路高歌猛进，被无数券商吹捧为“引领未来的科技白马”。
但在原始数据里，严景行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五个亿的利润，至少有三个亿是通过与赵家旗下数十家子公司进行毫无商业逻辑的关联交易“创造”出来的。而那些惊人的“研发投入”，在原始账目上，最终的收款方，竟然是一家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咨询公司，这家公司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严景行绘制的“黑金帝国图谱”上，是“华通贸易”的一个下游节点。
这根本不是一家科技公司，而是一台为洗钱网络输送炮弹的军工厂。他们用虚假的繁荣骗取股民的真金白银，再通过关联交易和虚报费用，将这些钱洗白，输送进赵家的黑金帝国。
严景行在记忆宫殿中，将这份原始数据与公开财报进行逐一对比，每一个差异点都被标记为刺目的红色。整个宫殿仿佛被泼上了鲜血。
他知道，只要在下周蓝海科技发布财报的前一刻，将这份“血书”公之于众，市场会瞬间引爆。不需要他做空，恐慌的抛盘就会把蓝海科技的股价砸进地幔层。
赵家，将第一次为他们的贪婪，付出看得见的、血淋淋的代价。
完成这一切后，严景行感到一阵精神上的极度疲惫。他退出记忆宫殿，决定下楼走走，让大脑从高强度的运算中暂时解脱出来。
夜色已深，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晕和偶尔驶过的车辆。严景行习惯性地走进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拿了一瓶水。
就在他排队结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卖服，戴着头盔，看不清脸，手里却没拿任何商品，只是低头玩着手机。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并未对此发出警报，这在深夜的便利店里很正常。
他付了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走出了便利店。
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许。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脑中还在复盘着即将发起的舆论战细节。
走了大概一百米，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他身边缓慢驶过，没有开车灯，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野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严景行停下脚步，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街角。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平静的心湖。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走了没几步，他又看到了那个穿着外卖服的男人。他正站在一个路灯的阴影下，依然在低头看手机，仿佛从未移动过。
便利店里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瞬间被激活，开始高速运转。他将刚才的画面在脑中回放——便利店的位置、外卖员站立的位置、黑色商务车驶过的路线和速度……
一个简单的几何模型瞬间生成。
三个点，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监控三角。
他自己，就是那个被锁定的中心。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不是金融市场的博弈，不是网络上的舆论战。这是来自物理世界的、最原始的威胁。
赵家，找到他了。
严景行没有回头，没有跑。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步速，走回了公寓楼下。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两道视线，像冰冷的蛇，缠绕在他的背上。
走进电梯，看着镜面里自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起了父母惨死的模样，想起了那些被赵家吞噬后家破人亡的普通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却忘了猎物在被逼到绝境时，是会反咬一口的。
回到公寓，他没有开灯。
他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窗的一角，向楼下望去。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对面马路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外卖员，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没有立刻动手，是在警告，也是在评估。
严景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复仇计划可能功亏一篑的恐惧。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大脑宕机。他闭上眼，再次进入记忆宫殿。
但这一次，宫殿里没有K线图，没有财务数据。
他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模型——“威胁反制模型”。
他调取了这栋公寓楼的建筑图纸，分析了所有的出入口、监控死角、消防通道。他入侵了小区的物业系统，查看了最近一周所有访客车辆的记录。他甚至调取了城市交通管理系统的公共数据，开始分析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牌信息和行动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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