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萧屹让所有人都退到百步开外,躲到巨石后面。只有顾清辞留在他身边——说好了,站他身后。
萧屹开始布设药捻子。他动作很稳,先用铁钎在岩层上钻出两个深深的孔,再把包好的火药小心地塞进去,用木棍轻轻压实,最后塞入引线,用湿泥巴封口。
整个过程,顾清辞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屹的手很稳,一点不抖,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
“好了。”布设完第二个炮眼,萧屹站起身,“退后。”
两人退到五十步外的一块大石后面。萧屹拿出火折子,看向顾清辞:“怕吗?”
顾清辞摇摇头:“不怕。”
萧屹看了他一眼,点燃了火折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第一个炮眼。他蹲下身,点燃引线,立刻起身跑向第二个炮眼,点燃,再转身往回跑。
那几步跑得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回到了顾清辞身边,一把将他拉到大石后面,用身体护住。
“嗤嗤——”
引线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顾清辞被萧屹护在怀里,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火药味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这一刻,什么危险,什么担忧,忽然都远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在护着他,用整个身体护着他。
“轰!轰!”
两声爆破,间隔极短。大地震动,碎石飞溅,砸在周围的山石上,噼啪作响。
萧屹没有立刻松手,等飞石声停了,才放开顾清辞,探头去看爆破效果。
顾清辞也跟着看过去。岩层已经被炸开了,裂成几大块,虽然还没完全破碎,但裂缝纵横,显然已经松动了。
“成了!”远处传来铁柱的欢呼声。
众人围过来,看着炸开的岩层,都松了口气。老王头蹲下检查:“裂得漂亮!再来一次,保准能清!”
第二次爆破就简单多了。萧屹调整了药量,只用了一小包火药,就把已经松动的岩层彻底炸碎。碎石大小均匀,正好可以用来垒坎。
雨终于还是下下来了,细细密密的秋雨,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湿了衣裳。赵里正招呼大家赶紧收拾工具下山,剩下的活儿等天晴了再说。
下山路上,顾清辞和萧屹走在最后。雨丝打在脸上,凉丝丝的。顾清辞侧头看萧屹,发现他右侧肩膀的衣裳颜色深了一块——是刚才护着他的时候,被飞溅的石子划破了,雨水一浸,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顾清辞拉住他。
萧屹低头看了看:“小伤。”
“什么小伤!”顾清辞皱眉,“都流血了!回去得赶紧上药!”
回到小院,顾清辞顾不上换湿衣裳,先找出了金创药。萧屹脱了外衣,露出右肩。果然,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不深,但还在渗血。
顾清辞小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的手有点抖——不是怕血,是后怕。要是今天那块石子再偏一点,再大一点……
“疼吗?”他轻声问。
“不疼。”萧屹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没事就行。”
顾清辞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萧屹。萧屹也看着他,眼神平静,坦然,好像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可就是这句话,让顾清辞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涨得满满的。
他低下头,继续包扎,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再放轻,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包扎完,两人换了干衣裳。王婶送来了姜汤,说是驱寒。热辣辣的姜汤下肚,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像一首绵长的曲子。两人坐在屋里,一时无话。
“今天……”顾清辞先开口,“谢谢你护着我。”
萧屹看了他一眼:“应该的。”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顾清辞摇头,“你本可以自己躲开,不用管我。”
萧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我就要管。”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笨拙,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顾清辞心动。他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假装喝姜汤。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良久,顾清辞轻声说:“萧屹,以后……我也护着你。”
萧屹转过头看他。烛光下,顾清辞的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姜汤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眼睛很亮,眼神认真,坚定。
“好。”萧屹应了一声,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这个秋雨绵绵的下午,这个小屋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是惊天动地的变化,而是像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却深入骨髓。
晚饭时,王婶送饭过来,一眼就看见萧屹肩上的包扎:“哎哟!萧壮士受伤了?严不严重?”
“皮外伤。”萧屹说。
“那也得小心!”王婶絮絮叨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明天别上山了,在家歇着!”
“明天雨停,还得去。”萧屹道。
王婶还要劝,顾清辞接过话头:“王婶,明天我看着他,不让他干重活,您放心。”
王婶看看顾清辞,又看看萧屹,忽然笑了:“行行行,有顾小哥看着,我放心!”
她笑得意味深长,顾清辞被她笑得耳根发热,赶紧低头吃饭。
夜里,雨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清清冷冷的。顾清辞躺在炕上,听着外间萧屹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没有睡着。
他想了很多。想今天的爆破,想萧屹护住他的那一瞬间,想那句“你在,我就要管”,想自己说的“以后我也护着你”。
这些话,这些事,像一块块石子,投进他平静已久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但他不慌,也不怕。反而有种奇异的踏实感——好像走了很久的夜路,终于看见远处有一盏灯,知道那里有个人在等,在陪。
这感觉,真好。
外间,萧屹也没有睡着。他听着里间顾清辞翻身的细微声响,右手轻轻按了按肩上的伤口。
疼吗?其实有点。但比起以前受过的伤,这真的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今天他护住了想护的人。而且那人说,以后也要护着他。
萧屹闭上眼,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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