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华如浆汞般粘稠,从破碎的夜幕中倾泻而下,将整片林氏祖陵染成一座巨大的血色琉璃场。
那不祥的光芒仿佛拥有生命,精准地洒落到村中每一名被标记的少年少女身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百余名少年男女的身体齐齐一僵,瞳孔中的神采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死寂的灰白。
他们额心那道原本只是浅红色的竖纹,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骤然变得炽热、猩红,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献祭真主,永续轮回。”
没有感情的音节从他们口中机械地吐出,汇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
他们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提线木偶般的姿态开始移动,一步一步,整齐划一地朝着祠堂废墟的中心——那座若隐若现的古老祭坛走去。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具听从律令的空壳。
“不……”阿织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额头上同样浮现出淡淡的红痕,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力量,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她的神魂,试图将她也拖入那行尸走肉的队列。
剧烈的痛苦与恐惧让她几乎昏厥,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林渊的衣角,声音破碎得如同被踩过的枯枝:“不能……让他们去……会和我一样……变成没有名字的怪物……”
林渊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的双眸之中,三枚勾玉状的瞳仁飞速旋转,未来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般在眼前闪现、重组。
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幕——一名不足十岁的孩童,面无表情地踏上祭坛的石阶,就在他脚掌落下的瞬间,他的七窍之中猛然喷涌出灼热的火焰,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在烈焰中瞬间化作一捧飞灰,随风飘散。
未来三息,必死之局!
这根本不是献祭,而是屠杀!
电光石火之间,林渊猛然俯身,一把将瑟瑟发抖的阿织揽入怀中。
他左手手腕上,那条看似古朴的命蜕之链骤然亮起,如一条活过来的灵蛇,瞬间分出一股,紧紧缠绕在阿织纤细的手腕上,与他自己的手腕连接在一起。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顺着链条涌入阿织体内,瞬间镇压了她神魂中的躁动。
“阿织!”林渊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惊雷在阿织耳边炸响,“你是第一个从献祭中挣脱,叫出自己名字的人!你不是怪物!这一次,轮到你带着他们,把所有人的名字都找回来!”
话音未落,远处高坡之上,一直静立不动的铜面驼奴猛然有了动作。
他那佝偻的身躯爆发出与外形完全不符的力量,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狠狠砸向身前那面一人高的青铜大鼓!
一声沉闷如心脏搏动的鼓声,化作肉眼可见的声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与天地律令相抗衡的蛮横之力,所过之处,那些少年少女额心炽燃的血纹竟齐齐闪烁了一下,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他们前行的脚步也为之一滞。
咚!咚!
又是两声更加急促、更加沉重的鼓声!
虚空都在这鼓声下震荡不休,不少少年脸上的顺命符光芒明灭不定,甚至有几人
“林渊小子!”铜面驼奴嘶哑的吼声穿透鼓音传来,“老奴这破天鼓,每敲一下,都是在撕扯那高高在上的律令!撑不了多久!你必须撑住!只要撑到黎明第一缕阳光出现,这献祭就算破了!”
就是现在!
林渊眼中精光一闪,趁着那短暂的混乱,身形如电,猛然冲入了那片行尸走肉般的人群之中。
他怀抱着阿织,左手高举,命蜕之链在他意志的催动下,瞬间分化出十二道纤细如发的金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十二根探入神魂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向着离他最近的十二名少年眉心探去。
丝线触碰到血纹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吸力传来。
只见那十二道金丝之上,各自浮现出一张扭曲、痛苦、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鬼脸——那正是被强行剥离的命格残印!
残印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随即被命蜕之链强大的力量彻底碾碎,化为最纯粹的命格之力,强行灌注回少年们的体内。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那十二名少年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的灰白迅速褪去,恢复了清明。
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又看了看自己不受控制走向祭坛的双腿,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双腿一软,齐齐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趁你分神,老夫正好来摘这颗万中无一的果子!”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在林渊头顶响起。
回春散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立于一处残破的屋顶之上,他满头白发在血色月光下狂乱舞动,一张口,数十条碧绿色的青蛇被他吐出,这些毒蛇在半空中交织缠绕,瞬间结成一个充满腥气的“夺舍大阵”,将林渊牢牢锁定。
“死来!”回春散人狞笑一声,干枯的双掌猛然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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