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隶憨笑领命,随后他随厩啬夫学照料马的规矩,还想学制马料账,午时歇晌后扫完马槽剩料,便去文书房找赵丛。
赵隶拍他背,赵丛抬头忙放下笔:
“兄长刚来还适应否?”
赵隶见他领口系得严实,笑:
“还行,你如今倒体面,但日日埋头抄书,如今瞧着无事,待年老腰一疼,连路都不利索
——日后哪家女子谁肯跟你?”
赵丛瞪他,起身从案边的瓦罐倒碗浆,递去:
“莫胡扯。先喝点浆。对了,阿父近来如何?”
赵隶接碗,仰头喝完,把碗往案上一放:
“还那样,我走那日,骂完我,转身便往我布囊塞半袋麦饼。”
赵丛听毕,嘴角一勾:
“阿父健寿便无恙。你日后若缺何物,来告知我。日后莫叫我,要喊赵书佐,不然你会被罚!”
赵隶瞧见他之状,笑出声,起身拍他肩:
“你便是日后做大官,亦是我弟,走了,再晚厩啬夫该催促。”
赵丛瞧见他远去,坐直身,手腕悬起,好似比适才稳。
现如今兄长被暂调,自己还需多用心役事,苏礼与玉儿还在等。
苏礼为日后调度可行,故为偶尔抄录文书错漏受陈家吏惩戒,直至窥得秦家令婚籍册上,苏玉被拟定婚配,嫁于厨啬夫,奈何不知调令何时来
——只得授计让她装病,避强配之祸,为待来日。
苏礼常磨石壮匀吃食,被拒亦不恼。
遂每日教石壮之子驹儿以炭涂绘。石壮疑他心怀不轨,终松口。
秦家令查织室工役时,苏玉猛咳,引家令烦怒,令其她去浣衣房捣衣。
苏礼得知玉儿眼下装病,若再累,恐其出府后病倒,便故意犯下大错,令陈家史怒骂。
“苏家好歹先前是府里的,怎到你这辈就如此不成器!正好,苏玉去浣衣坊,你也去那捣衣
——兄妹俩凑一对,省得误府中差事!”
苏礼被调去浣衣坊,便把苏玉的役事多揽了些,见她咳得厉害,便日日去缠石壮。
石壮怕他在浣衣坊嚷嚷,只能忍气吞声地匀出药草和吃食。
实在熬不住,便去给石夯抱怨:
“苏礼方今如索债一般,兄!你想个计如何?”
“我有甚计?苏玉如今病着,秦家令不会再提婚配之事
——他没顾忌,可不就敢跟你硬要?”
他顿了顿,脑子一转,道:
“你若想一劳永逸,便去求家令,把苏玉强行许给后院瘸腿李四,断苏礼念想,看他还敢狂?”
石壮顿时急了:
“你这是狗屁拙策!要是如此,苏礼指定得把我偷学他家染布方子之事捅出去!到时我被发卖是轻的,按律得连坐
——你以为你能跑?你俩儿子在卫府也得受牵连。”
石夯一听连累儿子,忙道:
“那…那你就几何匀点给他,够他俩饿不死便成。实在不够,你就勒紧裤腰带,先熬过这阵。”
石壮气得脸发红,指着他骂:
“你半点正经计策全无,又不肯搭把手!摊上你这兄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石壮骂骂咧咧地走了。
石夯捡起陶盌,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你占了这么多年好处,分点吃食怎了?有好处时怎不想起我?活该!”
这日。
赵丛随去病,卫青来到侯府。
因战事将近,需暂调人手,卫青便先与秦家令在正厅商议具体人选。
去病和赵丛暂退,身后跟着侯府的李监奴。
赵丛请他引路至马厩
——石夯正蹲墙角铡草。
石夯见赵丛换了青布吏袍,身量比从前挺拔,说话时脊背挺直,再不见侯府时的瑟缩,眼里顿时亮了,手里的铡刀都停了。
赵丛快步上前,刚要开口,身后的去病轻轻咳了一声。
他立刻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两匹粗麻、一包粟米,放在石夯面前:
“阿父,这些你先收着。我和卫小郎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石夯瞥见赵丛身后的去病
——腰间佩刀,身姿端正。
忙点头:
“哎,你跟贵人先忙,正事要紧。”
离开马厩,两人往织室去,织啬令夫言:
“苏玉和苏礼,前月就被调去浣衣坊了。”
赵丛对身后陈家史问道:
“苏礼先前在府吏房抄文书还算妥帖,怎会调去浣衣坊?”
陈家史垂头回:
“苏礼近来总犯错,先是抄文书错漏,屡劝不改。后是核物资籍时,又写错数目,秦家令动气,把他调去浣衣坊。想着…
想兄妹俩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去病往浣衣坊的方向瞥了眼,未作声。
赵丛随即对旁边的李监奴道:
“带我等过去看看。”
陈家史见彼等没追问,松了口气,李监奴则领彼等前往。
进入浣衣坊。
赵丛一眼就看见苏玉,面前木盆堆着待洗衣物,苏礼盆里的衣裳比她多些
——显然是在替她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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