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被皇帝派了差事。姜云舒难得清闲,便与同样无所事事的白蕊姬、意欢聚在了宅院里。
春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三人围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中间堆满了各色柔软的棉布、绸缎和丝线。
白蕊姬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斜倚着靠枕,拿着一块月白色的软缎比划着,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柔和光泽。
“这料子够软和,给小家伙做件贴身穿的小褂子正好。”
白蕊姬指尖抚过光滑的缎面,语气带着期待。
意欢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手里却拿着一枚顶针,动作略显笨拙地缝着一只虎头鞋的耳朵,那虎头被她绣得……颇有几分抽象派的风格。
姜云舒则裁剪着一块宝蓝色的锦缎,准备做一件小巧的披风。她的针线已经越发的好了,飞针走线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雏形已隐约可见。
“欢欢,你那老虎……眼神挺别致。”(有点斗鸡眼)
白蕊姬瞥了一眼意欢手里的活计,忍不住打趣。
意欢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针脚,淡淡道:“辟邪。”
姜云舒闻言轻笑,刚想说什么,梅兰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主子,皇后娘娘跟前的素练姑姑来了,说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姜云舒执针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富察·琅嬅?
她与这位皇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必要的宫务往来,并无私交,皇后更是从未主动召见过她。如今皇后病重已久,连晨昏定省都免了,突然相邀,所为何事?
白蕊姬和意欢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姜云舒,眼中带着同样的疑惑。
“可知是何事?”姜云舒问道。
梅兰摇头:“素练姑姑只说皇后娘娘想见您,并未言明缘由。”
姜云舒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整理了一下衣袍:
“更衣。”
—— ——
踏入正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有些昏暗,门窗紧闭,透着一种沉闷的死寂。
富察·琅嬅端坐在凤座之上,穿着正式的吉服,头戴凤冠,脸上敷了厚厚的脂粉,试图掩盖病容憔悴。她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维持着中宫皇后应有的威仪。
然而,姜云舒只是一眼,便看出了那强撑之下的虚弱。皇后放在膝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也比常人短促浅慢得多,厚重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眼下的青黑。
那双曾经精明锐利的眼睛,此刻虽然努力保持着清明,深处却难掩疲惫。
“臣姜云舒,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姜云舒依礼参拜,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皇后抬了抬手,动作有些迟缓,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
“姜尚宫……免礼,看座。”
“谢娘娘。”
姜云舒起身,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姿态恭敬,目光落在皇后脸上,等待着她开口。
皇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积蓄力气,殿内只听得见她略显艰难的呼吸声。
她看着下首这个年纪轻轻却已手握权柄的御前尚宫,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忌惮,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
“本宫今日叫你来……”
皇后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皇后的话在空旷的殿内缓缓荡开,似乎带着一丝悲凉。
姜云舒微微垂眸,声音平和:
“娘娘有何教诲,但讲无妨,臣洗耳恭听。”
富察·琅嬅的目光落在姜云舒身上,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内里。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苦笑:
“姜云舒……本宫在这深宫里活了半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争权夺利的,攀附钻营的,痴情错付的……可唯独你,本宫一直看不透。”她顿了顿,呼吸略显急促,
“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求。有时候,本宫竟会羡慕你,同为女子,你却可以活得……如此不一样。”
一声叹息,仿佛卸下了她作为中宫皇后所有的骄傲,只余下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
她满眼惆怅,回望一生却发现尽是枷锁。
她吃力地抬了抬手,示意姜云舒近前:“你……坐过来些。”
姜云舒依言起身,走到凤座旁的脚踏边,并未坐下,只是微微俯身。
皇后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那身官服上。看了许久,她忽然伸出那只枯瘦的手,微微颤抖,一把抓住了姜云舒的手腕。
那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带着一种垂死之人的决绝。
“姜云舒,”
皇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
“本宫……想把永琮托付给你。”
姜云舒心中猛地一震,猛然抬头,对上皇后的眼睛。她着实愣住了:
“娘娘!臣……臣并非后宫嫔妃,如何能……”
“本宫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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