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文相府，被一层淡淡的桂花香笼罩着。张昭踏着满地金黄的桂花，往洛倾城的院子走，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厨房拿来的桂花糕——他记得洛倾城上次吃城南糖糕时，对甜食似乎并不排斥。
还没进院，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像有人在打铁。张昭加快脚步，推开院门，只见院子中央架起了个简易的火炉，洛倾城正站在炉边，手里拿着柄小锤，一下下敲打着块通红的铁坯。
她换了身粗布短打，银白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火光映在她脸上，给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镀了层暖光，竟显得有些生动。铁屑溅落在她的衣袖上，她也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敲打着，每一下都精准有力，火星在她指尖跳跃，像细碎的烟花。
“你在打造剑？”张昭走上前，把食盒放在石桌上，鼻尖萦绕着铁腥味和桂花香，奇异地并不难闻。
洛倾城头也没抬，声音被淹没在敲击声里，有些模糊：“嗯，玄铁母太硬，得用灵火淬炼。”
张昭这才注意到，火炉里的火焰是淡青色的，不像寻常炭火那样发红，而且温度高得惊人，离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浪。他想起话本里写的“灵火”，眼睛亮了亮：“这就是修仙者用的灵火？”
“算不上真正的灵火，只是用灵气催发的凡火。”洛倾城放下小锤，拿起旁边的水囊，往铁坯上浇了些水，“嗤”的一声，白雾蒸腾而起，带着股金属的焦味。
铁坯在水汽中渐渐冷却，露出暗沉的黑色，却隐隐透着光泽，形状已初具剑的轮廓。洛倾城用布擦了擦上面的灰，递给张昭：“你试试手感。”
张昭双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重得多，差点没拿稳。剑坯大约三尺长，剑身还很粗糙，却能看出线条流畅，透着股凌厉的气势。“好重。”他掂量了一下，忍不住咋舌，“这要是打造好，我能挥得动吗？”
“玄铁母会随你的肉身成长，你越强，它越轻。”洛倾城拿起小锤，继续敲打，“等你能运用自如时，它会比寻常的剑更趁手。”
张昭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火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像停着只红色的蝶。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洛倾城，和平时那个冷冰冰的护卫判若两人——少了些疏离，多了些烟火气，竟让人觉得格外亲近。
“我帮你扇风吧。”张昭拿起旁边的大扇子，站在火炉边，用力扇了起来。热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脸颊发烫，额角很快渗出了汗珠。
洛倾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敲击的速度快了些。
两人一个打铁，一个扇风，配合得意外默契。桂花香随着风飘过来，混着铁腥味和汗水的味道，像首无声的歌。张昭看着洛倾城被汗水浸湿的脖颈，看着她手臂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看着火星落在她发梢上又熄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这样的时光，简单而纯粹，像院外飘落的桂花，静静落在心底，留下淡淡的香。
“歇会儿吧。”洛倾城终于停下锤，把剑坯重新放进火炉，“吃点东西。”
张昭早就扇得胳膊发酸，闻言立刻放下扇子，打开食盒：“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桂花糕是用糯米做的，雪白软糯，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散发着甜香。洛倾城拿起一块，小口吃着，动作依旧很安静，却不像上次吃糖糕那样拘谨了。
“好吃吗？”张昭看着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洛倾城点了点头，墨色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比糖糕甜。”
张昭笑了起来，自己也拿起一块吃着。桂花的甜混着糯米的香，在舌尖蔓延开来，甜得恰到好处。他看着洛倾城吃东西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也不错。
“对了，绸缎铺的事，阿娘已经处理了。”张昭想起什么，开口道，“那些云锦被阿娘送去给皇后了，说是文相府孝敬的，安昌郡主那边，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洛倾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她来说，安昌郡主不过是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她会不会报复？”张昭有些担心，“上次她派人来抓你，这次没讨到好，怕是会更疯狂。”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洛倾城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等剑打造好，你也该学些防身的招式了。”
张昭眼睛一亮：“真的教我？”
“嗯。”洛倾城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擦了擦指尖，“无漏之体虽不能修仙，肉身强度却远超常人，学些粗浅的剑法，自保足够了。”
“太好了！”张昭笑得眉眼弯弯，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我一定好好学！”
洛倾城看着他发亮的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小锤，走向火炉。火光再次亮起，映在她脸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像被火星点燃的灰烬，藏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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