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月光总带着股沁骨的凉意,像上好的绸缎般铺满书案,将那柄刚寻回的影剑裹在其中。剑身漆黑如墨,既不反光,也无华彩,若没有月光勾勒轮廓,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最特别的是,它没有剑鞘,仅在靠近剑柄处缠着圈深蓝色的绒布,布面上还留着几处洗不掉的浅褐色印记——那是当年洛倾城用灵力清洗时,不慎被剑气灼出的痕迹。
张昭坐在案前,长发松松地垂在肩后,发尾扫过月白的衣襟,留下细碎的影子。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剑身,指腹碾过那些极浅的纹路——那是被岁月与摩挲磨平的痕迹,曾经刻着一行小字的地方,如今只剩一片模糊的凹陷,像一道浅浅的伤疤。
“影随光生,剑护此生……”他低声念着,尾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这八个字是洛倾城后来刻上去的,那时她已在文相府待了两年,灵力渐稳,指尖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她蹲在他面前,素白的手指捏着小巧的刻刀,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稀世珍宝。“主子你看,”刻完最后一笔,她献宝似的把剑递过来,掌心沁出的薄汗沾湿了绒布剑柄,“这剑跟你一样,看着不起眼,实则藏着厉害呢。”那时她的眼睛很亮,映着院角的石榴花,像落了两瓣最艳的春色,连带着那行虽已工整却仍藏着几分生涩的小字,都显得格外生动。
他忽然想起初见洛倾城的那个灯火节。那年他才七岁,穿着件绣着小熊的锦袄,抱着一碟桂花糕坐在后院的水池边。各色琉璃灯映得水面泛着五光十色的涟漪,他正数着灯影玩,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像流星似的砸进水里,溅得他满脸水花,手里的桂花糕也“啪嗒”掉进了泥里。
他揉着眼睛凑近,只见水池中央浮着个白衣人影,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色白得像宣纸,周身却萦绕着淡淡的白气,像裹着层薄纱。他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灵力,只觉得这人像话本里的仙人,又怕又好奇,踮着脚喊:“喂!你没事吧?”
那人没应声,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张昭急了,扒着池边的石头想往下跳,被赶来的仆妇一把拉住。他挣开仆妇的手,指着水里的人影喊:“快救人啊!她快沉下去了!”
等洛倾城被抬上岸时,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身上的白衣破了好几个洞,沾着水草和泥污,却依旧掩不住那份清冷的气质。张昭把自己的小暖炉塞进她怀里,又让厨房煮了姜汤,守在柴房的小榻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仙人似的姐姐,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第二天一早,他被冻醒时,发现自己缩在柴房的草堆里,身上盖着件带着寒气的白衣。洛倾城已经醒了,正坐在门槛上看天,晨光落在她苍白的侧脸,竟有种不真实的美。见他醒了,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别走!”张昭连忙爬起来,小短腿追出去,把怀里揣着的玉佩往她手里塞,“这个给你!我娘说这个很值钱,能买好多药!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让府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洛倾城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暖玉,又看了看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眼神似乎动了动,却没接玉佩,转身继续往外走。张昭急得快哭了,拽住她的衣角不放:“你要是走了,万一再晕倒怎么办?我家很大的,你可以先住着!我……我给你当小跟班好不好?”
他至今记得洛倾城当时的表情,像是被“小跟班”三个字噎了一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终究没再硬挣。后来她才说,那天是她渡劫失败,魂魄溃散时被一股力量卷到了这里,若不是他硬把她留下,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既然你救了我,”她蹲在他面前,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多了几分认真,“以后我就护着你吧。”那时他还不懂“护着”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白发姐姐答应留下,比吃到最甜的桂花糕还让人开心。
还有一次他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太医说要放血排毒,他吓得抓住床柱直哆嗦。洛倾城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白气,一点点探入他的眉心。那灵力温和得像春日的溪水,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将灼烧般的痛感一点点抚平。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到她守在床边,长发散了几缕在颊边,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却还在低声念着什么口诀。等他彻底退了烧,才发现她累得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他前一天说想吃的。
这些画面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甜丝丝的,又带着点发酸的涩。张昭深吸一口气,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方砚台,研墨的动作行云流水。他虽在前世对这些毫不在意,可这一世身为文相府的公子,十五岁前的课业里,琴棋书画、笔墨丹青是必修课。母亲张岚虽对他不甚亲近,却从不含糊这些规矩,请来的先生都是当世名家,一笔一划都教得严苛。如今他提笔落墨,手腕稳如磐石,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得恰到好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先生罚抄字帖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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