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富和方菊芳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他们了解自己的儿子。当他不想说的时候,问也没用。喝完茶,方大军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父母还站在正厅门口,灯光从他们身后照过来,两人的身影在青石地面上拉得很长。方菊芳挥了挥手,方振富点点头。
那一瞬间,方大军突然感到一种沉重。不是肩章的重,不是案子的重,而是一种血缘的、传承的、期望的重量。这个家族所有的荣光、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未竟之事,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突然方菊芳的电话响了。是小儿子方二军。这个从小到大都比哥哥更让她操心的孩子,已经回家过年了打电话干什么。但是方二军在电话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方菊芳的耳中。
“妈,我走了,我回千峦县过年去了,就不陪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现在在千峦县有人了……”
曲婷。千峦县文化馆创作员。二十六岁。省艺校毕业,主动要求回山区工作。会写诗,会画画,会唱当地山歌。方二军在电话里描述这些时,声音里有一种方菊芳从未听过的热度,那是一种近乎亢奋的、少年人般的雀跃。她几乎能想象出方二军握着手机,眼睛发亮的样子。然后他说到了关键处。
“我们在一起了!妈,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真的很好,很特别,和我在省城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方菊芳打断了他:“什么叫‘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山区夜晚的风声透过听筒传来,呼呼作响。
“就是在一起了。”方二军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抬起来,“妈,我是认真的。我想娶她。”
娶她。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敲在方菊芳心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认识多久了?”
“两个月。”方二军回答得很快,“但感情的事,和时间长短没关系。您和爸不也是相亲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吗?”
方菊芳闭上眼睛。她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二军,你听妈妈说,”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现在在山区帮扶,环境特殊,情绪容易波动。有些决定,要冷静下来再做。至少等帮扶结束,带回省城,让我们见见。”
“她就是千峦县人,不会离开这里的。”方二军的声音突然变得固执,“她说她的根在这里,她的创作灵感都来自这片大山。妈,您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有多……”
“够了。”方菊芳罕见地用了严厉的语气,“这件事,我需要和你爸爸,还有你大哥商量。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再做任何决定。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久。最终,传来一声闷闷的“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方菊芳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夜很深了,方振富坐在主位沙发里,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二十六岁,千峦县本地人,艺校毕业,这些基本信息,倒是清楚。”
“不清楚的是她家里。”方菊芳坐在他对面,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二军只说她父母都是普通农民,有个弟弟在外打工。具体什么情况,一问三不知。”
“热恋中的人,眼里只有对方的好。”方振富叹了口气,“问题是,二军这孩子从小就容易冲动。高中时为了打游戏逃学,大学时非要搞什么乐队,工作后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次……”
方大军听完母亲的叙述,他沉默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大军,你说句话啊。”方菊芳看向大儿子。
“那个曲婷,”方大军问得很细,“你们有没有照片?工作单位核实过吗?家庭背景有没有初步了解?”
方菊芳摇头:“只有二军手机里发来的一张合影,很模糊。他说曲婷不爱拍照,那是他们唯一一张。”
她打开手机,递给大儿子。照片确实模糊。山区黄昏的光线下,一男一女并肩站在一片梯田前。男的是方二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女的只看到侧脸,头发被山风吹乱,看不清五官,但身姿挺拔,穿着当地少数民族的服饰,色彩鲜艳。
“千峦县文化馆。”方大军记下这个信息,“我让那边县公安局的同志侧面了解一下。”
“别!”方菊芳下意识地阻止,“万一让二军知道了,他肯定觉得我们调查她,要生气。”
方振富开口:“大军,你先通过正规渠道了解一下这个文化馆的情况。至于曲婷本人暂时不要惊动。这是不急,虽然二军走了,但是咱们还是要过这个年的!”
春节假过了以后,各单位正式开始上班。方大军坐在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面前摊开一份简单的资料。千峦县,国家级贫困县,距离省城三百公里,山路崎岖,车程要五个小时。县文化馆编制七人,实际在岗五人。曲婷,女,二十六岁,三年前通过事业单位招考入职。工作表现:良好。人际关系:简单。家庭住址:千峦县云雾镇曲家寨。资料只有一页纸,干净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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