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关于日全食的预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国子监内激起了层层涟漪。
监生们茶余饭后,无不议论此事。有人忧心忡忡,引经据典,谈论着历代日食与朝政得失、兵戈灾异的关联;有人则兴奋莫名,期待着那“天狗食日”的罕见奇观;更有甚者,如张承嗣之流,开始高谈阔论,将此次天象与朝中某些“不合时宜”的言论联系起来,隐晦地影射清流官员,甚至暗指皇帝修道是否触怒上天。
广业堂内,气氛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躁动。
“《诗经》有云,‘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此次日全食,乃大凶之兆,恐非国家之福啊!”一个老成的监生摇头叹息。
“听闻陛下已下旨,命礼部筹备大祭,百官需斋戒沐浴,以期上苍垂怜。”另一人接口道。
张承嗣摇着折扇,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林琛,故意拔高声音:“天象示警,必是人间有失德之处。某些人终日鼓吹奇技淫巧,不修圣贤之道,怕是也有干天和吧?”
赵守正皱了皱眉,想要反驳,却被林琛用眼神制止了。这种时候,与张承嗣争执毫无意义。
林琛的心神,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日食?在他眼中,这只是月球运行至太阳和地球之间,挡住太阳光线的自然现象。什么凶兆吉兆,纯属无稽之谈。
但此刻,这“无稽之谈”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清楚地记得,现代天文学对历史上的日食有精确回溯。嘉靖朝这次的日食,在他的记忆碎片里,似乎发生的时间比钦天监预测的要稍晚几个时辰,而且全食带覆盖的范围也与钦天监公布的有所出入,似乎更偏南一些,京城可能只能看到日偏食,而非所谓的“日全食”!
当然,他不能直接说出“我知道正确答案”。他需要一个“合理”的推算过程。
接下来的几天,林琛几乎泡在了国子监的藏书楼。他翻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历代天文志、历法着作,特别是本朝《大统历》的推演方法。他发现,《大统历》沿袭元朝《授时历》,虽在当时已属精密,但经过百余年的使用,累积误差已然不小,且对月球运行的近地点、远地点变化等因素考虑不足,导致在预测交食(日、月食)的具体时刻和见食区域时,容易出现偏差。
同时,他凭借记忆中的天文知识和强大的数学能力,开始利用现有数据进行反推验算。他找来浑仪、简仪的结构图(实物在钦天监,他无缘得见,但藏书楼有详细图文),理解其观测原理。他在大量的稿纸上,运用球面三角学(以这个时代能理解的“弧矢割圆”术包装)、开普勒定律的雏形思想(仅用于定性分析轨道椭圆度对速度的影响),结合历史上多次日食的记录数据进行拟合修正。
这是一个极其繁复的过程。他必须将现代知识拆解、转化,用这个时代的语言和数学工具来表达。他常常熬至深夜,广业堂的灯火总是最后熄灭的几个之一。油灯下,他的身影被拉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星图,以及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代表各种参数的简化符号。
赵守正和李志远等人见他如此废寝忘食,只当他在钻研什么艰深的经义,偶尔劝他注意身体。林琛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随着推算的深入,林琛心中的把握越来越大。他几乎可以确定,钦天监的预测存在明显错误!他们过于依赖陈旧且已有偏差的历法,忽略了某些关键参数的细微变化。
日期没错,但时刻预计会延迟约一个半时辰!更重要的是,根据他的计算,月球的本影锥根本无法完全覆盖京城,所谓的“京师可见日全食”纯属误判,京城及周边地区,最多只能看到食分约七成的日偏食!
这个结论让他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如果他的推算准确,这将是一次完美展示“格物穷理”威力的机会,能狠狠打击钦天监的权威,以及那些依靠“天人感应”学说来牵制皇权、攻击政敌的保守势力。这无疑是向皇帝证明自己价值的绝佳投名状,也是他撬动严嵩地位的第一步——钦天监中,不乏与严党往来密切之人。
紧张的是,此事风险极高。挑战钦天监,就是挑战延续千年的官方意识形态。一旦他的推算有误,哪怕只是细微的差错,等待他的将是“妄测天机”、“妖言惑众”的致命罪名,恐怕皇帝也保不住他。
而且,他该如何将这个消息递上去?通过顾司业?他未必肯担这个风险。直接上书?他一个监生,人微言轻,奏折根本到不了御前。
他想到了黄锦。那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似乎对他颇有印象。或许……这是一个可行的渠道?
就在林琛踌躇之际,一个意外的访客,带来了转机。
这日散学后,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广业堂外,找到了正准备去藏书楼的林琛。
“林秀才,黄公公有请。”小太监低眉顺眼,声音细若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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