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毫无征兆地滂沱而下,敲打着国子监斋舍的窗棂,也敲打在林琛的心头。那张写着“小心伪造账簿构陷”的纸条带来的寒意,比这秋雨更冷彻骨髓。
张裕要动手了,而且是要用最阴毒、最难以洗刷的方式——经济问题。在大明,贪墨漕粮,那是足以抄家问斩的重罪!
林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对方既然打算伪造账簿构陷,必然会有后续动作,绝不会仅仅停留在威胁层面。他必须抢在对方的杀招落下之前,找到自保甚至反击的手段。
突破口在哪里?那个神秘的示警者?此人身份不明,动机难测,不能作为依靠。工部内部?王员外郎态度暧昧,孙书吏显然是眼线,其他人更不可信。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堆积如山的、关于通惠河淤塞的原始数据和自己的分析报告副本上。对方要伪造账簿,必然会围绕漕粮的“损耗”和“清淤费用”做文章。而要伪造得天衣无缝,就需要对真实的河道情况、转运流程有足够了解,才能编造出合乎“逻辑”的假数据。
而自己这份详尽到近乎苛刻的技术分析报告,恰恰可能成为对方完善伪造账目的“参考书”!自己竟在无意中,为敌人提供了完善罪证的素材?
一股荒谬而冰冷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不,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重新摊开报告,不再只看技术分析,而是将自己代入构陷者的角色,反向推演:如果我要伪造一本足以定林琛贪墨漕粮的账本,我会如何做?会在哪些环节增加子虚乌有的“损耗”?会如何将不存在的“清淤款项”栽赃到他头上?
灯光下,他的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列出一个个可能被篡改的节点:漕粮入库时的“鼠雀耗”、运输途中的“湿损”、“抛洒”,临时雇役的“工食银”,购买“青条石”、“木桩”、“麻袋”等清淤物料的虚报价格和数量……
这就像一场与无形对手的隔空博弈,他必须在对方落子之前,预判出对方的棋路。
第二天,林琛再次来到工部都水清吏司。王员外郎见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堆起更热情的笑容:“林生员来得正好,正要寻你。你那份报告,部堂诸位大人看了,都赞你心思缜密,数据详实。为便于后续议处,还需你将核算的原始底稿,以及一些更细化的数据补充进来,一并归档。”
果然来了!索要原始底稿,是为了比对笔迹,或者直接在底稿上做手脚?补充细化数据,是为了让伪造的账目更能对应上他的“专业”分析?
林琛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王大人,原始底稿颇为杂乱,且有些是学生随手的草算,恐难登大雅之堂。不若由学生回去整理誊清,再呈交上来?”
王员外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无妨无妨,归档之物,但求真实。林生员还是现在便取来吧,也免得来回奔波。”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琛知道,硬抗不是办法。他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学生这便回去取。只是有些数据涉及复杂图形,需对照原本的勘测图册方能厘清,不知能否将相关图册借学生一观,一并核校?”
他提出要借阅原始的勘测图册,这是一个合理的请求,也是为了试探对方掌控的边界,更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对方也未曾留意到的破绽。
王员外郎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孙书吏,你带林生员去库房,调取通惠河近年勘测图册。”
再次走进那间堆满卷宗的偏房,孙书吏的态度比上次更加警惕,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同”着林琛。林琛也不在意,他目标明确,迅速找到了近三年的河道勘测原始图册。这些图册由专门的画工绘制,上面标注着详细的尺寸、水位标记,远比文字档案更直观。
他假装认真核对自己的数据,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一张张图纸。他要找的,是可能与伪造账目中对“清淤工程量”描述不相符的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书吏有些不耐烦地踱着步。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突然,林琛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去年秋季的河道横断面勘测图上定格。图上标注的某处河床深度,与他之前根据水流泥沙公式反推出来的理论值,存在一个微小但持续的偏差。这个偏差本身或许可以用测量误差解释,但关键在于,如果按照伪造账目可能夸大的清淤工程量来推算,此处的河床深度应该远大于图上的标注值才对!
这是一个矛盾点!一个对方在伪造数据时,可能因为不了解具体的水文规律而忽略的技术细节!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张图的位置记下,又快速翻阅了其他年份的图纸,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细微却存在的矛盾之处。这些矛盾点单个看或许不起眼,但串联起来,就能形成一个有力的证据链,证明账目上声称的“巨大清淤成效”与实际的河道状况根本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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