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自发聚集、箪食壶浆以谢“青天”的场面,如同在浑浊的江南官场投下了一块明矾,让许多原本隐匿的污浊瞬间沉淀,也让某些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林琛站在临时行辕的台阶上,望着久久不愿散去、眼中饱含希冀与感激的民众,心中那股因柳秀儿受扰、因朝堂攻讦而积郁的块垒,似乎被这淳朴的热情冲刷开了些许。他知道,这“青天”之名他受之有愧,他并非纯粹的道德君子,他有自己的算计和野心。但此刻,保护这些易受盘剥的百姓,确保治水工程顺利进行,与他自身的利益和目标完全一致。
“潘大人。”他转向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常州知府潘汝桢,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民心可用,亦不可负。接下来堤防加固之事,还需府衙鼎力相助。本官希望,日后民夫工食、物料采买,皆能如今日这般,清明高效。”
潘汝桢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声应道:“是,是!下官一定谨遵部堂钧令,绝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年轻的钦差手段强硬,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真的懂得如何做事,而且……很得民心。再与之作对,恐怕乌纱帽难保。
接下来的几天,在钦差行辕的直接干预和监管下,常州府境内的堤防加固工程以惊人的效率推进着。民夫干劲十足,合格的物料也开始源源不断运抵工地。林琛甚至利用一些简单的力学原理,改进了几处关键险段的堤身结构设计,使其更加稳固。陈主事带领的算学团队,则日夜核算工程量与款项,确保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账目清晰可查。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那些被断了财路的商贾和地方胥吏并未死心。明面上的对抗不敢,暗地里的绊子却层出不穷。运料的车队莫名遭遇“道路塌方”,工地上偶尔会流传一些关于钦差“年轻气盛”、“不谙世事”、“得罪了织造局冯公公迟早要倒霉”的谣言,试图动摇人心。
这一日,林琛正在审阅各地报上来的物料场信息,钱太监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色:“林部堂,咱家刚收到些风声。冯保那边,对您在这边……很是不满啊。听说,他放话出来,说您这新式火铳固然犀利,但这江南的水,可比北边的风沙,要浑得多,也深得多,让您……小心着点,别淹着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林琛放下笔,脸上看不出喜怒:“多谢钱公公告知。江南水浑,本官早有耳闻。不过,再浑的水,也怕阳光照射。本官既然来了,总要试着让它清亮几分。”
钱太监看着他镇定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部堂心中有数便好。只是……冯保此人,在江南经营多年,与京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手眼通天。部堂还需万分谨慎。”
送走钱太监,林琛眉头微蹙。冯保的威胁在意料之中,但对方如此沉不住气,直接放出话来,反而显得有些蹊跷。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图谋?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
次日,潘汝桢哭丧着脸前来禀报,声音都带着颤音:“部……部堂大人,不好了!松江府、苏州府那边传来消息,几家……几家最大的石料场和木料场,昨夜同时走水!库存的合格石料、巨木,烧毁大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琛猛地站起身!纵火!
对方竟然使出了如此卑劣而直接的手段!釜底抽薪!
“可曾抓到纵火之人?”林琛声音冰冷。
“还……还没有……火势太大,现场一片混乱……”潘汝桢哆哆嗦嗦道,“而且……而且那些东家都声称,是意外失火,并……并无人为痕迹……”
无人为痕迹?鬼才信!这分明是警告,也是示威!是在告诉他,在江南这块地界,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寸步难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工地上的民夫们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窃窃私语声四起,恐慌的情绪在蔓延。没有了合格的物料,这堤防还如何修?钦差大人,真的能斗得过那些地头蛇吗?
压力,如同太湖上空的阴云,重重压了下来。
林琛走到工地高处,看着下面一张张重新被忧虑笼罩的脸,听着那压抑的议论声,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工地:“诸位乡亲!工友们!”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高处的绯袍官员。
“奸人纵火,毁我物料,意图阻挠治水,陷我等于绝境!此等行径,天人共愤!”林琛的声音带着愤怒,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他们烧得掉石料木料,却烧不掉我们治水的决心!烧不掉我们保卫家园的意志!”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合格大料一时短缺,我们便用其他法子!没有青条石,我们就地取材,用竹篾编笼,内填碎石,一样可以固堤!没有巨木桩,我们多用夯土,层层夯实,一样可以挡水!办法,总比困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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