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紫檀惊雷》
初冬清晨,江宁府码头,冷冽的江风裹着水汽,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天光灰白,刚爬上城头,映得青石板路湿漉漉一片寒光。陈乐天缩了缩脖子,裹紧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靛蓝棉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他蹲在一堆不起眼的木料旁,像守着金山银山的乞丐。这些木头,表皮粗糙灰暗,沾着湿泥和苔藓,如同刚从泥潭里捞起的朽木,随意堆叠在码头角落,散发着淡淡的、被江水浸透的霉味和一股子奇异的、略带辛辣的幽香。几个搬运苦力打着哈欠,拖着步子从旁经过,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他守着的是堆待处理的垃圾。
只有陈乐天自己知道,这堆“垃圾”下面压着什么宝贝。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珍惜,拂开表面几根充当掩护的普通杉木,露出底下几根其貌不扬的深紫色木料。指腹触到的瞬间,一种坚实、致密如铁石的质感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凉意,直透心脾。这感觉,错不了。他心跳得有点快,是兴奋,也是紧张。几天前,他像只没头苍蝇在江宁城里乱撞,凭借前世跟着老爹在矿上厮混、又耳濡目染学来的那点木材皮毛知识,硬是在一家濒临倒闭的小柴火铺后院,认出了这几根被当成烧火料的紫檀原木。那柴火铺老板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没两样。一番连比划带写字的艰难沟通,外加典当了身上最后那件值点钱的、缝着“登喜路”暗标的西装内衬(那老板大概觉得那料子结实,能补鞋),才把它们弄到了手。
现在,它们是他的全部身家性命,也是在这鬼地方活下去、找到家人的唯一指望。
“陈…陈兄弟?”一个带着试探和明显距离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乐天猛地回神,迅速将那几根紫檀木重新用杉木盖好,站起身,脸上挤出练习过许多次的、尽量显得诚恳又不至于太卑微的笑容。来人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穿着团花绸缎面料的棉袍,外面罩着件深色马褂,一张圆脸上堆着和气生财的笑,但那笑意只浮在面皮上,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乐天和他脚边这堆“垃圾”。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账房先生,抱着个包浆厚重的紫檀木算盘,眼神同样带着审视和计算。
这就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线的买家,江宁城里小有名气的家具商人,张员外。
“张员外,早!”陈乐天拱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请过目。”他侧身,再次小心翼翼地掀开掩盖的杉木,露出底下那几根深紫色的原木。
张员外踱步上前,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伸出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的手,随意地在其中一根木料上敲了敲。“笃笃”两声,沉闷短促,听起来倒是挺实沉。他又俯下身,凑近那略显粗糙的断面嗅了嗅。那股独特的、带着辛辣的幽香钻入鼻腔。他直起身,捻了捻手指,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定。
“料子嘛…”他拉长了调子,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口音,却透着一股子商场上特有的油滑,“倒是有几分意思。这香气,这敲击声儿,不似凡品。只是…”他话锋一转,胖手摊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陈兄弟,你这料子,新伐不久吧?看看这茬口,还湿着呢。这表皮也糙得厉害,品相…实在算不得上乘。这年头,兵荒马乱,生意难做啊,上好的老料都难寻,何况这…”
他身后的账房先生适时地拨弄了一下算盘珠,噼啪两声脆响,在清冷的晨风里格外刺耳,像是在为张员外的话敲边鼓。
陈乐天的心往下沉了沉。这老狐狸!他当然知道张员外是在压价。这几根紫檀,年份绝对够老,那致密如铁的质感骗不了人,表皮粗糙是长时间埋于地下或浸于水中所致,恰恰是未经人工处理、天然老料的特征。至于茬口湿气…那是江边水汽重!
“员外爷,”陈乐天稳住心神,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一丝前世在酒桌上谈煤单时特有的、略带夸张的热情,“您是行家,眼力毒辣!这料子品相看着是粗了些,可您知道为啥吗?”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往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感,“这可是‘地藏’的宝贝!”
“地藏?”张员外的小眼睛眯了起来,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露出几分被勾起兴趣的模样。他身后的账房先生也停住了拨弄算盘的手指。
“正是!”陈乐天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想想,寻常紫檀,哪能藏得住这般醇厚的宝光?非得是深埋水土之下,经年累月,方能凝聚如此内蕴!这层糙皮,就是它蛰伏百年的铁证!”他指着木料上斑驳的痕迹和附着的苔藓泥垢,语气抑扬顿挫,仿佛在描述一件稀世珍宝的传奇身世。“这可不是新料能比的!您上手摸摸,这分量,这质地,新料能有这般沉手如铁石?”
张员外依言再次伸手,这次摩挲得更仔细了些,指尖感受着那份非同寻常的坚实与沉重,脸上的轻视之色果然淡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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