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路引惊魂》
算珠噼啪的脆响在寂静的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在紧绷的心弦上。陈浩然靠在酸枝木椅背里,身体沉得仿佛灌了铅。连续几天几夜,他把自己埋进堆积如山的账簿和泛黄的单据里,眼睛熬得通红,眼前飞舞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墨点。当最后一颗算珠在木档上清脆归位,那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亏空窟窿终于被一条条清晰的证据链条牢牢钉死——源头直指府中那位倚老卖老、手脚却极不干净的孙管事。
尘埃落定。陈浩然长长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滚烫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这具身体里属于现代人的、被无数商业案例和信息爆炸锤炼过的逻辑思维,在这大清的账房里,竟成了降维打击的利器。
“先生辛苦!”曹颙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感激和欣赏,从门口传来。他亲自设下小宴,就在书房一角的紫檀木圆桌旁。几碟精致的江南小菜,一壶温热的绍兴花雕,是此刻最好的慰劳。
烛光摇曳,映着杯盘。几杯醇厚的黄酒下肚,暖意融融,连日鏖战的疲惫似乎都被暂时驱散。曹颙谈兴颇浓,话语间对陈浩然在账目上展露出的“奇才”赞不绝口。陈浩然心下稍宽,连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真的已在这三百年前的时空站稳了脚跟,成了曹府座上宾。
“先生此次出手,真乃神乎其技,解我曹家大厄!”曹颙再次举杯,脸上是真诚的笑意。陈浩然连忙谦逊地举杯回应。
然而,就在陈浩然杯沿刚沾唇的刹那,曹颙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那温和的笑意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炭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青花瓷酒杯,杯底落在紫檀桌面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一声“嗒”。
烛光映照下,曹颙那双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锐利地、毫无遮拦地刺向陈浩然。
“陈先生大才,”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落地,砸得人心头发紧,“运筹帷幄,剖丝剥茧,令人叹为观止。只是……”他微微一顿,那停顿的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先生这身世来历……未免太过飘渺了些。”
陈浩然举杯的手僵在半空,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方才的暖意和松弛瞬间被冻结、粉碎,酒意带来的微醺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清醒和警铃大作!
“飘渺?”陈浩然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东翁何出此言?学生先前早已言明,家道中落,不得已离乡……”
他的话被一声刻意的清嗓打断。一直侍立在曹颙身后阴影里、几乎让人忽略其存在的山羊胡师爷,此刻缓步上前。他那张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令人不安的幽光。他枯瘦的手伸进宽大的灰色袖袍,再抽出来时,指间已拈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
那纸张的质地,是簇新的、带着生宣特有的硬挺感。边缘切割得异常整齐,显然刚制成不久。
师爷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庄重,或者说,是审判般的仪式感。他双手将那份文书,平平地放在了曹颙和陈浩然之间的紫檀桌面上。纸张摊开时发出细微的“沙啦”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惊雷。
墨迹!那上面的字迹,乌黑发亮,墨色饱满得几乎要流淌下来,透着一股新鲜的、刺鼻的松烟墨气味——簇新得烫手!
“此乃,”师爷的声音干涩,像枯枝刮过石板,“着人特地从山西布政使司衙门调档誊抄的路引存根副本。”他枯瘦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文书末尾一行小字上,“先生请看,令尊陈大富之名,在贵乡县历年行商路引登记簿册中……遍寻无踪。”
“山西地面上的煤商,但凡有些名号的,府衙皆有备案。姓陈的煤商,倒也有那么几家,可……”师爷的声音拖长了,像钝刀子割肉,“‘陈大富’?呵呵,这名字,却是闻所未闻啊。”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浩然心头。伪造的根基被瞬间抽走!那薄薄一张纸,此刻却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的背脊,黏腻冰凉。他盯着那簇新的墨迹,那伪造的“证据”,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暴露了!他们查我!他们根本不信我!
“这…这不可能!”陈浩然猛地抬头,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强装的愤怒而微微拔高、扭曲,“家父行商多年,虽是小本经营,路引岂能没有?定是贵乡县小吏玩忽职守,漏记了!或是…或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毁损!”他试图将矛头引向外部,引向那个刚刚被他揪出的孙管事,“东翁明鉴!学生一片赤诚,岂会……”
“陈先生,”曹颙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路引文书,乃朝廷法度所系,地方官印为凭。漏记一人,或许可能。但毁损历年卷宗,只为抹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本煤商’?”他轻轻摇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陈浩然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先生此说,未免太过牵强,难以服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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