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绕梁清音上》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只是铅云低垂,闷得人喘不过气,转眼间,豆大的雨点便裹挟着初秋的寒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织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帘幕。雨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在青石板路面的缝隙里肆意奔淌,将原本还算平整的黄土官道泡成了烂泥塘。
“驾!驾!”车夫老赵的吆喝声在滂沱雨声中显得嘶哑而徒劳。车轮再次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向下一沉,彻底陷在了泥坑里,纹丝不动。拉车的骡子喷着粗重的白气,四蹄在泥浆里徒劳地刨动,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
车厢猛地一晃,陈巧芸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紫檀木琴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价值连城的古筝就在里面,是她立足这个陌生时代、经营“芸音女子乐班”最大的依仗,更是今日能否叩开贝勒府那扇朱漆大门的关键。
“赵叔,怎么样?”她撩开被雨水打湿了些许的车帘,焦急地向外探问。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鬓角。
老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深陷泥潭的车轮,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姐,不行了!泥太深,轮子卡死了!这雨再这么下,一时半会儿是别想动弹了!”
心,猛地一沉。陈巧芸抬眼望去,贝勒府那巍峨的门楼在雨幕中只剩下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轮廓,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离约定的开演时辰,怕是连半柱香都不到了!迟到?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大过天的贝勒府,在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人面前迟到?别说博得赏识,恐怕连立足之地都会顷刻失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管事阴沉的脸,听到了那冰冷刻薄的呵斥。
“小姐,要不…您抱着琴,小的背您过去?”丫鬟小桃也急得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总比困在这里强啊!”
泥水冰冷刺骨,深可没踝。陈巧芸咬咬牙,脱下脚上那双为了今日特意购置、却显然完全不适合跋涉的绣花软底鞋,塞进琴匣边的空隙里。她将琴匣紧紧护在怀中,如同抱着一个不容有失的婴儿,猛地掀开车帘,赤脚踏入那冰冷黏腻的泥泞之中。
“走!”
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秋衫紧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脚下的泥浆又冷又滑,每走一步都深陷其中,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泥水没过小腿,冰冷刺骨。怀里的琴匣沉重异常,每一次身体的踉跄都让她心惊肉跳。小桃紧紧搀扶着她的一只手臂,主仆二人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两片叶子,在泥泞里艰难地向着那座象征着机遇与凶险的府邸挪动。
当她终于狼狈不堪、浑身泥水地站在贝勒府那高大威严的侧门门廊下时,负责接引的管事那张脸,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班主,”他上下打量着眼前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人,目光扫过她沾满泥浆、甚至隐隐渗出血痕的赤足,又落在她怀中那被保护得异常完好的琴匣上,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愠怒,“您这架子,可真是不小啊!让贝勒爷、福晋和满堂的贵客,专等着您这‘绕梁清音’?时辰早就过了!”
陈巧芸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管事大人恕罪,”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沉稳,“天降骤雨,官道泥泞难行,车马深陷,实非有意延误。民女恐误了贵人雅兴,只得弃车徒步,抱琴涉泥而来。失仪之处,任凭责罚。只求…只求一个献艺补过的机会。”
她微微躬身,怀中的琴匣随着动作显得更加珍贵而沉重。那管事的目光在她沾满泥污却依旧清丽倔强的脸上停顿片刻,又落在那价值不菲的紫檀琴匣上,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终究是侧开了身子:“罢了!算你还有点诚心!赶紧去后面拾掇拾掇,换身干净衣裳!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一刻钟,最多一刻钟!要是再误了…”他剩下的话没说,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已是不言而喻。
贝勒府的花厅轩敞华丽,暖融融的地龙驱散了秋雨的湿寒。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檀香和甜腻的果点气息。珠翠满头的福晋、几位侧福晋、还有受邀而来的几位宗室女眷、文雅清客们,已安坐多时。丝竹管弦之声早已停歇,方才暖场的几个小班子也已退下。主位上的贝勒爷,那位身形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正有些不耐地用手指轻轻叩击着紫檀椅的扶手,眼神已经瞟向了门口好几次。厅内虽无人高声议论,但那份因等待而生的沉寂,以及偶尔飘来的低语和轻笑声,都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怎么还不来?这‘芸音乐班’的架子也忒大了些。”一位摇着团扇的侧福晋忍不住小声嘀咕。
“听说是个新起的班子,班主还是个年轻姑娘?怕不是没见过大场面,怯场了吧?”旁边有人低声附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福晋端坐在贝勒爷身边,脸上维持着雍容的笑意,眼底却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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