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他轻声道,像是在对白芷解释,也像是在对自己重申,目光掠过窗外彻底沉下的夜幕,“如今,我只是李莲花。”这句话,他说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千帆过尽后的笃定。
“我不管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白芷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谓转换,“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病人,一个身中奇毒、需要救治的病人。现在,”她再次站起身,这次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指向窗下那张铺着干净竹席的矮榻,“躺到那边的榻上去。”
李莲花一愣,下意识问道:“做什么?”
“施针。”白芷已经不知何时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囊,那是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深棕色皮质卷囊,摊开在桌上,里面密密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细若牛毛、却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柔和金光的金针。“碧茶之毒已入骨髓,寻常汤药之力难以触及根本。我先以金针渡穴之术,封住你几处关键大穴,减缓毒性蔓延速度,尤其是它对神智的侵蚀。否则,以它目前侵蚀的速度,不等我配出彻底清除毒素的解药,你可能就先把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给忘了。”她说得直接甚至有些刻薄,毫不委婉,但李莲花却从中听出了话语下的急切与一种对病人负责的强势。
他不再多言,依言走到窗下的竹榻旁,和衣躺下。竹席带着夜间的微凉,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白芷去角落的水盆边仔细净了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干,然后回到桌边,指尖捻起一根长约三寸的细长金针。当她手持金针靠近时,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沉凝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包括这莲花楼、窗外的夜色、乃至她自身的存在,都已化为虚无,天地间只剩下她,她手中的针,和榻上需要她救治的病人。那种纯粹的专业气场,让李莲花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会有些痛,忍一下。”她话音未落,手腕沉稳一沉,动作快如闪电,第一针已精准迅速地刺入他头顶正中的百会穴。
一股尖锐如锥刺般的痛感瞬间传来,李莲花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这痛楚并未持续,紧随其后的却是一阵奇异的、强烈的酸麻胀感,仿佛有细微却坚韧的气流沿着那冰冷的针尖导入,强行挤入他早已被毒素淤塞的经脉之中,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试图重新打通某些关窍。李莲花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白芷对他的反应恍若未闻,动作毫不停滞,出手如风,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第二针落在眉心的神庭穴,第三针落在颈后的风池穴,接着是头维、太阳、耳门……她选择的穴位大多集中在头颈部,显然是优先针对神智与感官。她的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一种独特而精准的美感,每一针的深浅、力度、角度,乃至捻转的幅度,都似乎经过最精密的计算,蕴含着某种深奥的医理。
李莲花紧咬着牙关,感受着体内仿佛有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激烈地交锋、撕扯。一股是碧茶之毒那熟悉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阴寒滞涩之力,它盘踞已久,几乎与他融为一体;另一股则是随着金针导入的、带着白芷独特气息的温润而坚韧的力量,它并不强横霸道,却异常精纯而富有生机,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巧妙地引导着他自身残存无几的内力,在毒素的重重包围中,开辟出细微却至关重要的通路,顽强地护住他的心脉与识海要害。
这过程无疑是非常痛苦的,远胜于寻常刀剑之伤,如同有无数细小的钩子在刮擦着他的骨髓与神经。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李莲花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近几个月来时常袭来的、仿佛蒙在眼前挥之不去的薄雾,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一些,视物变得清晰了不少;耳边那如同夏蝉鸣叫般持续不断的细微嗡鸣声,也仿佛被隔绝到了远处,减轻了许多。这种变化虽然细微,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的一线微光,真切得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终于落下最后一针,在足底的涌泉穴。她轻轻捻动针尾,感受着指下气机的变化,片刻后,才以特定的顺序,将金针一根根缓缓拔出。当她完成所有步骤,将最后一根金针收回针囊时,额上已是一片晶莹的汗珠,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连呼吸都略显急促,显然这番看似简单的施针,对她心神的消耗亦是极大。
“好了。”她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明显的疲惫,抬手用袖子不甚讲究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感觉如何?”
李莲花缓缓坐起身,动作比之前轻快了些许。他尝试着暗暗运转了一下内力,丹田处依旧空空荡荡,内力运行间那股熟悉的滞涩感也依然存在,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如同沙漏般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力在流失的虚弱感,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遏制住了。他抬眼看向窗外,暮色早已浓重如墨,林中的杏花树只剩下模糊的暗影,但他却能借着楼内未曾点燃的、从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看清近处窗台上几片飘落的花瓣的清晰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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