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色流光在南疆天际线疾驰三日夜,终于在第四日破晓时,一头撞入一片铅灰色的寒雾。陈默收势落地的瞬间,靴底刚触到地面便“咔嗒”一声结起冰壳,冰碴子顺着靴纹嵌进缝隙,刺骨的寒意如针般扎进皮肉,顺着经脉往上窜——运转了一路的木灵之力竟骤然滞涩,指尖原本凝实的翠光,此刻竟如被冻僵般抖得不成模样,勉强缩成米粒大小。他心头一沉:这便是万冰窟外围,比《异闻录》记载的还要凶险,单是这极寒,就足以让寻常木灵修士灵力尽废。
抬眼望去,连绵的冰峰如被冻住的怒涛,直刺灰蒙蒙的天穹,峰壁上悬着的冰棱足有丈许长,如倒悬的水晶剑,阳光穿透寒雾洒在上面,折射出冷森森的白光,连空气都被冻得发脆,呼吸间喷出的白雾刚到眼前就凝成细碎的冰粒。地面覆盖着半尺厚的坚冰,冰层下隐约可见冻僵的邪修残躯,有的五指抠进冰面留下血痕,有的还保持着挥剑的姿态,冰壳里冻着的黑血早已凝固成墨色——显然是前几波寻药人或误入的邪修,成了这寒窟的祭品。寒雾中飘着的冰碴子打在脸上,疼得他眉心直跳,更要命的是那若有若无的寒煞之气,吸入肺中竟像吞了冰碴,顺着气管往下刮,激得他灵脉都微微抽搐。
“木灵属阳,遇极寒则滞,这万冰窟果然是木灵修士的死穴。”陈默摸向腰间的樟灵佩,佩上的翠光比往日黯淡了大半,却仍倔强地散着暖意,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勉强压住几分寒气。他不敢耽搁,从行囊中摸出林玄清临行前赠予的“赤阳避寒符”——符纸是用南疆赤阳藤浆浸泡过的,燃尽时化作一层淡金护罩裹住周身,护罩触到寒气发出“滋滋”轻响,将刺骨寒意挡在三尺之外,原本滞涩的灵力终于顺畅了些。按照林玄清的叮嘱,他指尖凝出一缕樟灵本源,翠色灵光在指尖蜷缩成米粒大小,小心翼翼地朝着寒雾深处探去——冰髓崖的极寒灵韵与樟灵本源相生相克,一旦靠近,灵光必会剧烈异动。
灵光探入寒雾半丈,突然如被烫到般簌簌发抖,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清凉——不是寒气的凛冽,也非寻常冰韵的冷硬,反倒带着几分灵草的鲜活,像初春化冻时的溪涧水,沁着生机。陈默眼中一亮,循着这丝触感往寒雾深处疾走,脚下的冰层越来越厚,冰峰间的缝隙渐渐收窄,最终化作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冰巷。冰巷两侧的崖壁上刻着天然冰纹,纹路如缠藤般交错,隐隐透着“寒煞聚灵”的玄奥韵律——这是灵脉汇聚才会形成的地貌,冰髓崖必然就在前方!他加快脚步,靴底在冰面上划出细碎的声响,惊得冰巷顶端的冰碴子簌簌落下。
行至冰巷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圆形冰谷如被巨斧劈出,谷顶漏下的微光映得整个冰谷泛着七彩光晕。谷中央矗立着九根丈许高的冰柱,冰柱通体剔透如水晶,内部冻着数不清的冰晶,冰晶里竟裹着细小的灵韵流光。更诡异的是,九根冰柱按“九宫方位”排列,柱身缠绕着银白色的冰纹,冰纹如活物般缓缓流动,交织成一张笼罩全谷的冰网,网眼间凝着的寒气,竟让空气都泛起了白雾。陈默刚踏入谷中半步,指尖的樟灵本源突然剧烈跳动,护罩上的金光被冰纹引动的寒气蚀去一层,发出“咔嚓”的脆响,边缘已凝起细冰。
“不好!是天然玄冰困阵!”陈默心头一沉,转身就想退走,可已经晚了——九根冰柱突然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冰纹上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整个冰谷淹没在白茫茫的冰雾中。雾气里,樟灵佩的暖意骤减,护罩“咔嚓”一声裂开细纹,寒气顺着裂缝钻进来,冻得他牙关打颤。更可怕的是,他只觉头晕目眩,脚下的冰层开始顺时针旋转,原本清晰的冰柱身影扭曲成一道道残影,雾中竟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带着少年的青涩与女子的温柔。
“师兄,你怎么才来?我快撑不住了!”林砚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少年穿着那套浆洗得发白的弟子服,袖口的淡绿线迹被血染红,胸口赫然开着一个黑窟窿,正是齐万山煞力造成的伤口,黑煞之气还在窟窿周围打转。他朝着陈默伸手,指尖凝着微弱的灵光:“快救我……我不想死……”陈默瞳孔骤缩,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迈——这是他最愧疚的画面,林砚牺牲时他没能救下的遗憾,竟被阵法精准捕捉。可刚走两步,另一侧雾中又传来顾婉秋的轻笑,她穿着三年前青州城的青衣,裙摆染着的血迹冻成了暗红,手中捧着半片柳叶,柳叶上凝着冰霜,声音温柔却带着哭腔:“阿默,我好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幻境!陈默猛地咬向舌尖,血腥味在舌尖炸开,识海传来一阵刺痛,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三分。他强压下扑向幻象的冲动——《异阵录》中记载,天然玄冰困阵最擅引动修士心中执念,用幻象勾出心神,一旦沉浸其中,灵力就会被冰纹吸干,最终冻成冰雕。他闭紧双眼,不再去听雾中的呼唤,双手结出陈家“静心印”,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指尖的樟灵本源上——天然阵法虽玄奥,灵韵流转却有迹可循,只要找到灵韵最密集的阵眼,就能破阵。指尖的灵光如细针般探入雾中,顺着冰雾里的灵韵轨迹游走,掠过八根冰柱时都只感受到均匀的阻力,直到探到东北方向的冰柱,灵光突然被一股强韧的灵韵弹开——这根冰柱的冰纹比其他八根密集三倍,内部的冰晶竟在顺时针旋转,正是困阵的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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