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发出单调的轰鸣,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甲虫,在海面爬行。
阳光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物,炙烤着皮肤。盐分在蒸发,留下一层细微的、紧绷的涩感。我盘坐在甲板一角,背靠着冰凉的船舱壁,左臂用两块船板做了简易固定。断骨处传来的信号被大脑归类为“低优先级物理损伤”,暂时屏蔽。
体内干涸的能量,正在一滴一滴地重新汇聚。
阿King瘫在我的斜对面,抱着一个生锈的铁桶,脸色白得像刚刷过的墙。他的生命体征数据显示,只是脱力与晕船,没有结构性损伤,无需干预。
叶知秋正蹲着给武胜处理伤口。她用急救箱里翻出的烈酒冲洗那些被海水泡得发白的伤处,动作很轻。武胜躺在一堆破渔网垫起的“床”上,胸口还在平稳起伏。那股属于他的、蛮横的生命热量,正顽强地修复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喝点水。”
叶知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睁开眼,她递过来一瓶水,瓶身凝着细小的水珠。
我伸出右手接过。“谢谢。”
拧开瓶盖,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人体在严重脱水后,补充水分是维持机能的必要步骤。”
叶知秋递水的动作完成后,手没有立刻收回,在空中多停留了零点八秒。她嘴唇动了动,一个音节似乎已经到了嘴边,但最终只是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她转过身,走向船头的阿King。
“……他不对劲。”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引擎声盖过。
阿King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想挤出一个笑话,但在看到我之后,那个表情就僵在了脸上。“何止不对劲,”他声音沙哑,“刚才……我感觉我不是在跟陆哥说话,是在跟一个……程序对话。”
“我们……是不是把他弄丢了?”阿King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数据。
我没有理会。这些对话属于无效信息。我的注意力转向正在西沉的太阳,海平面上,天空被染成了复杂的色谱。一个纯粹的物理现象。
黄昏时分,船靠上槟城的码头。那位马来老人早已等在那里,身后站着几个“鲁玛”的年轻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焦灼与期盼。
看到我们船上三个带伤的,一个昏迷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他快步走上来,最后停在我面前。
“灰雾散了。”他开口,声音干涩,“海上的灰雾,今天下午,自己散了。”
“‘圣船’已沉,‘海契装置’已毁。”我用最简洁的语言报告结果,“短期内,此地异常海难发生率将下降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将一份数据盘递给他。“这是部分资料,用于防范未来。”
老人接过,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
“孩子,你的火……”他伸出干枯的手,停在半空,“你的火,好像熄了。”
火?人体并不存在自燃现象。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棕榈叶包裹的小包,还有一个红绳穿着的鱼骨图腾木牌。
“草药,你们需要。这个……”他把木牌递给我,“‘鲁玛’的信物。在南洋,凭它,能得到帮助。”
“交易成立。”我接过东西。
老人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不再多说,指挥着年轻人将武胜抬下船。
我们没有久留。沈琬动用权限,安排了最快返回岭南的航班。
机舱里很安静。高空的气流让机身出现了一点轻微的颠簸。
就是这点颠簸,让躺在我身旁三个座位上的武胜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在看清了机舱的环境后,焦点慢慢凝聚。他看到了前排的叶知秋和阿King,然后,视线转向了我。
他咧开嘴,一个标志性的、有点傻气的笑容刚刚酝酿出来。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势,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叶知秋和阿King立刻回过头。
“武胜!你醒了!”
我看着他。
心率:85次/分。
血压:110/70。
体温:37.2℃。
他咳完,缓过一口气,目光依然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混杂着庆幸、疲惫和依赖的信号。
我对他点了点头,将分析结果告知他:
“生命体征稳定。根据当前恢复曲线推算,你在二十四小时内脱离危险期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八。脏器无严重受损,骨骼创伤预计在三个月内可以完全愈合。”
武胜脸上那个刚刚酝酿出来的、虚弱的笑容,就那么僵住了。
它没有褪去,而是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当着所有人的面,碎裂,然后一片片地从他脸上剥落。他愣愣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投向了叶知秋,带着求助般的询问。
叶知秋脸上是一种我无法解析的苦涩。她对着武胜,极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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