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的警告言犹在耳,陈序指节叩着桌案,眼底却燃着暗火。畏缩?那不是他的路。既然给了他这块试验田,不种出点惊世骇俗的东西,怎么对得起那悬顶的利剑?
空窗期,就是黄金期。趁那些大人物还没把新的触角伸过来,他必须把钉子砸实!
“所有人,大堂集合!”杜衡一声喝令,声震屋瓦。
往日松散得如同集市般的县衙大堂,此刻落针可闻。衙役捕快们按新划分的队列站得笔直,目光齐刷刷投向堂上那位过分年轻的代理县丞兼县尉。好奇、敬畏、揣测……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
陈序没坐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公案椅。他站着,身形挺拔如青松,目光锐利似鹰隼,缓缓扫过下面每一张脸。杜衡手持一卷墨迹未干的文书,如标枪般肃立其侧,无形中增加了压迫感。
“吴志远、张威的脑袋,还挂在城门口。”陈序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人心上,“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但光砍头没用,旧的规矩烂了,就得立新的!”
他稍作停顿,将所有人的心神牢牢抓住,才继续道:“从今天起,钱塘的刑名、治安,我说了算!按我的规矩来!杜捕头,宣读《钱塘县衙刑名治安新章》。”
“是!”杜衡声如洪钟,唰地展开文书。
一条条前所未有的规章被清晰读出:
“第一,职责分明!巡防、缉捕、勘查,各干各的,谁的地盘出事,谁负责!”
“第二,流程定死!接案必须记录在册,时间、地点、人、事,一样不准漏!勘查现场至少两人,画图、取证、封装,谁敢私自破坏现场,重罚!”
“第三,案案有卷!哪怕只是偷鸡摸狗,也得给我建卷宗!接案记录、证言、物证清单、审讯原话——记住,是原话!不准动刑逼供!——全给我装进去,封存备查!”
“第四,功过赏罚!设立功过簿,有功,赏银、休假!有过,训诫、扣饷、滚蛋!别想再混日子!”
“第五,每月操训!不光练拳脚,陈大人亲自传授‘格物刑侦学’,教你们真本事!”
……
条文一道道砸下来,下面的人脸色各异。几个年轻人眼神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感觉血液在烧。而几个老油条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这比以前张威在时,何止严了十倍!
杜衡读完,直接将文书张贴上墙,红纸黑字,醒目无比。
陈序一步踏前,气势逼人:“规矩立下了,就不是摆设!我和你们一起守!杜捕头负责监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他目光如刀,精准剐过那几个往日跟着张威混日子的,“别抱侥幸,我的眼里,揉不进沙子!”
压力如山,那几人腿肚子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话锋一转,陈序语气稍缓:“另外,以前被克扣、拖延的饷银,从这个月起,足额!准时!发!办案得力,另有奖赏!我要你们穿着这身公服,走出去能挺直腰板,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大棒加甜枣,效果立竿见影。足额饷银外加奖赏,瞬间冲散了不少人心头的抵触,眼神都热切起来。
“谨遵大人号令!”杜衡带头,吼声震天,士气可用!
新政推行,磕绊立现。
几天后,两个新捕快处理一起商铺斗殴,回来汇报得颠三倒四,现场细节一问三不知。
陈序没发火,直接起身:“走,带我去现场。”
现场一片狼藉,货物碎片、踩烂的瓜果满地。陈序不顾污秽,蹲下身,指尖拨开碎片,拿起一片粗瓷和一块脏污的绸缎。
“如果甲方说乙方是先动手,还故意毁了他价值十两银子的贵重瓷器,你们怎么断?”陈序问。
两个捕快懵了。
陈序举起手中碎片:“看这瓷片,厚、糙,釉色浑浊,是廉价土瓷,不值钱。”又挑起那块绸缎,“再看这个,虽脏,但质地细密,是上好杭绸。谁损失大,谁可能在撒谎,心里有数了吗?”
他起身,目光扫过跟来的众人:“现场不会说话,但每一片碎片,每一个脚印,都在告诉我们真相!这就是‘格物刑侦学’,用眼睛看,用脑子想!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人齐声应道,眼神里满是震撼和信服。这一手,比什么训斥都管用。
杜衡更是如同醍醐灌顶,他半辈子经验,第一次被如此系统地梳理、点拨,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对陈序的敬佩达到了顶点。
半月时间,钱塘街面的变化,百姓感受最深。
以往衙役巡街,眼睛长在头顶,吃拿卡要。现在,队伍整齐,遇到纠纷真会上前调解。报个失窃,居然真有回音了!地痞流氓也发现,“陈青天”手下这群人,不仅手狠,还讲“证据”,不好糊弄,纷纷收敛。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秩序,悄然笼罩钱塘。
“大人!大人!”杜衡几乎是冲进后堂,手里挥舞着一份简录,激动得脸膛发红,“成效!大成效啊!”
陈序从案卷中抬头。
杜衡将简录双手奉上:“上月相比往年同期,城内盗窃案发案降了三成!当街斗殴等纠纷少了一半!百姓报案数量却增了两成!都说咱们衙门办事快,讲道理!”
陈序接过,目光迅速扫过那些数字,一丝真正的笑意在唇角绽开。成了!这第一步,算是站稳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修葺一新的县衙院落,远处是渐渐恢复生机的钱塘街市。阳光洒落,一片欣欣向荣。
微光虽小,已破暗夜。
钱塘的涟漪既已荡开,终将席卷这片古老的土地。而他陈序,就是要做那搅动风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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