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阳光和煦,暖风拂过山岗,带来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转眼间,大半年光阴已悄然流逝。今日,正是张守仁那九亩药田正式采收的日子。
这片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药田,此刻却像是一场胜负早已注定的无声战役的最终战场。
黄芪、黄精等药材长势极好,株株茁壮挺拔,叶片肥厚油绿,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浓郁醇厚的药香随风远播,足以证明张守仁这大半年来的起早贪黑、精心伺弄。每一株药材都凝聚着他的汗水与期望。
然而,这片来之不易的丰饶景象,却无法给在场的大多数人带来丝毫的轻松与喜悦,反而在每个人心头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黄家族长黄德林与梅家族长梅文镜,竟亲自联袂而至,来到了这片平日里他们绝不会屈尊踏足的偏僻坡地。
两人皆身着彰显身份的绫罗绸缎。黄德林是暗红色团花福字纹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指上那枚水头十足的碧玉扳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梅文镜则是一袭更为内敛的藏青色素面直裰,手持一柄紫竹骨扇,偶尔轻摇几下,看似儒雅斯文。
他们在一众穿着打补丁粗布短打、皮肤被晒得黝黑、手脚沾满泥土的农户和雇工间,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他们身后跟着四名眼神锐利如鹰、身形健硕、太阳穴微微鼓起的仆从,这些人看似随意地散立在田埂各处要害位置,实则眼神如电,隐隐掌控着现场的秩序,冰冷的目光不时扫过那些正在弯腰采收的药材和默默忙碌的人群,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
这两位在黄梅村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亲临,与其说是对这批药材的格外重视,不如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监视与赤裸裸的武力威慑。
他们要亲眼确认这第一批按照他们定下的“新规矩”收获的“战利品”,能顺顺利利、分毫不差地落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囊中,不容任何闪失。
同时,他们也借此机会,向张守仁,乃至向所有可能暗中观望的村民,再次宣示和强调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任何试图挑战规则的行为都是徒劳。
张守仁穿着平日里最旧、洗得发白的那身粗布衣裳,裤腿上溅满了新鲜的泥点,正沉默而有序地穿行在田埂间,指挥着请来的短工和自家兄弟子侄们进行采收。
他的动作沉稳有力,步骤清晰,面色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任凭风吹,也难起波澜,外人根本窥探不出他此刻内心翻涌的暗流。
唯有在偶尔抬眼,目光极其短暂地掠过那两位气定神闲、仿佛在欣赏自家庄园景致般的族长时,眼底深处才会有一丝极快隐去的、淬冰般的寒意,如同万年冰层下奔腾的岩浆,炽热却深藏。
大哥张守正和二哥张守信也在田里埋头忙碌着,带着半大的子侄们小心地挖掘、抖落泥土、仔细捆扎。
他们脸上带着庄稼人面对难得丰收时固有的、发自内心的朴素喜悦,看着这些长势良好、品相上乘的药材,这是对他们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最直接、最实在的回报。
然而,这份源自土地馈赠的喜悦背后,却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和刻骨的无奈,他们的眼神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田埂上那几位宛如监工般的“老爷”和仆从,刚刚升起的喜悦便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一声沉重得几乎要将腰压弯的叹息。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倾注了全家心血的药材,绝大部分的价值都将与他们无关,所谓的收获,更像是一场被规定好的、屈辱的“上贡”。
回望过去的这大半年,从表面上看,黄梅村的日子似乎平静得如同村边那口古井的水面。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田里的冬麦颗粒饱满,春秧也是一片碧绿,长势喜人。朝廷也无大的征役或加税,算得上是难得的国泰民安的好年景。
然而,在这份泛于表面的平静之下,是张守仁家在经济上的日益拮据,以及在武道修炼上不得不做出的艰难取舍与坚持。
自去年八月二十日,用尽了最后一份之前熬制的淬血散后,张守仁的武道修炼便陷入了资源匮乏的困境。
购买配置淬血散所需的几味主药,需要不菲的银钱,而家中的那点积蓄,在支付了日常开销、沉重的田赋、必要的人情往来,已是囊空如洗,甚至需要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到药材收获。
没有淬血散这等辅助修炼、激发气血的药物,单凭每日雷打不动地修炼《五行桩功》,气血增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如同从奔涌咆哮的江河变成了蜿蜒潺潺的溪流。
那种能清晰感受到气血之力在体内奔腾涌动、不断冲刷拓宽经脉、壮大气海的畅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坚韧的、近乎磨砺心性的积累,如同水滴石穿,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毅力,效果却事倍功倍。
然而,张守仁心志之坚定,远超常人。他深知武道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越是艰难之时,越不能有丝毫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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