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溪水般静静流淌,转眼间,两年多的光阴已在指缝间悄然流逝。持续的灾荒虽未完全过去,但天地间终于显露出一丝缓和的迹象,仿佛久病初愈的病人,虽然虚弱,却已能看到康复的希望。
尽管雨水依旧稀少,可气候却在悄然发生着转变。尤其是在这个寒冬腊月,久违的雪花终于再次眷顾这片干涸的土地。年初一的清晨,当第一缕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色,第一片雪花便悄然飘落,宛如天外飞仙,轻盈地划过天际。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黄梅村已被笼罩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之中。
这雪下得极认真,极沉静,一连三天三夜,不曾停歇。雪花纷纷扬扬,如天神撒落的琼苞玉屑,将村庄、田野、远山一一覆盖于厚厚的白色绒毯之下。
刺骨的寒风在村巷间呼啸穿梭,卷起雪沫,却怎么也吹不散村民们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些被岁月与苦难刻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竟如冰雪中绽放的寒梅,闪烁着希望的光彩。
“好雪!好雪啊!”村中最年长的李老爷子,颤巍巍地立于自家低矮的屋檐下,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写满沧桑的手,极其小心地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
他看着那晶莹的六角精灵在掌心缓缓融化,变成一滴冰凉的水珠,浑浊的老眼中竟闪烁起泪光。那泪水中,承载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有对过往艰辛岁月的无尽感慨,更有对未来的深沉期盼,仿佛这融化的雪水,能一并洗去积压心头的尘埃与绝望。
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纷纷冲入雪地,奔跑、打闹、翻滚。他们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洋溢着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在银装素裹的村子上空回荡,驱散了长久以来的沉闷。
对于这些在旱灾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而言,这场前所未见的大雪,不仅是新奇壮丽的自然奇观,更是一种久违的、象征着生命与活力的气息。
大人们也难得地纵容着孩子们的放肆玩闹,因为他们心底清楚,这场大雪对于饱经旱灾蹂躏的村民而言,不仅仅是来年庄稼能否丰收的希望,更是支撑他们在这艰难世道中继续走下去的精神支柱。
张守仁静立在自家庭院中央,任凭雪花无声地落满他的肩头、发梢。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纷繁飞舞的雪幕,越过村庄,投向远处那已化作一片皑皑的连绵群山。他的身影在雪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沉静。
这些年来,持续的干旱如同一个无情的恶魔,吮吸着大地的最后一丝生机。土地龟裂,庄稼枯萎,几乎颗粒无收。村民们早已坐吃山空,家徒四壁。
若非村中组织起的巡逻队,依靠着往日的微薄积蓄和定期、定量地发放那点救命的口粮,不知早已有多少人饿殍遍野。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巡逻队那本就紧张的存粮也日渐见底,如同沙漏中不断流失的细沙,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恰似这冬日里挥之不去的铅云。
即便如此残酷的挣扎求生,黄梅村的人口,在这两年多里,依旧无可挽回地减少了五分之一。那些消失的熟悉面孔,有的倒毙于外出寻食的路上,有的在病痛与饥饿的双重折磨下悄然离世,成了村民们心中不愿触碰的隐痛。
然而,黄梅村的境遇,若放在这苍茫大地上,竟已算得上是难得的“幸运”。更广阔的天地间,是一幅幅更为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卒睹的画卷。
撇开黄梅村相对有序的挣扎,放眼周遭,便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有些村庄,在饥荒与绝望的催化下,早已化为了盗匪与流民觊觎的目标。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成群结队,呼啸而来。
那些防御薄弱的村落,往往在一夜之间便遭遇灭顶之灾。火光冲天,哭喊震地,粮食被抢劫一空,稍有反抗便遭屠戮,老弱妇孺亦不能幸免。
曾经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家园,转瞬即成一片焦土,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久久不散。
侥幸逃脱的少数人,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在严寒与饥饿中挣扎,不知明日身在何方。
有些村庄,虽未遭匪患直接屠戮,却也在饥荒的缓慢凌迟中,人口死亡过半。道路上,时常可见倒毙的饿殍,骨瘦如柴,形态各异,维持着生命最后时刻挣扎求生的姿势。
起初,还有人于心不忍,试图挖坑掩埋,但很快,连这点微末的善举也成了奢望。活着的人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能麻木地看着熟悉的乡邻曝尸荒野,任由乌鸦和野狗啃食。
村庄里,十室九空,户户缟素,哀泣之声日夜不绝,却又很快被死寂吞没。易子而食的惨剧,已不再是书上的遥远记载,而是在暗地里真实上演的、不忍听闻的人伦悲剧。整个社会秩序的根基,在生存的本能面前,正一点点地崩塌、瓦解。
即便是作为一方区域中心的横山县城,也未能在这场浩劫中独善其身。城中粮价飞涨,早已超出了寻常百姓的承受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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