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还是那扇小窗的光。
只是这次,韦小宝不是坐在柴房的草堆上,而是站在海大富那间阴冷潮湿的屋子里。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药味,混杂着老人身上特有的陈腐气,闻着让人胸口发闷。
海大富坐在一张太师椅里,闭着眼,像一尊风干了的泥塑。枯瘦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
每一声,都像敲在韦小宝的心尖上。
他不知道这老乌龟叫他来做什么。自从上次柴房里那番敲打和“认亲”之后,海大富似乎暂时信了他的鬼话,没再提埋他做花肥的事。但也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让他干些杂活,偶尔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他几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种沉默的等待,比直接的威胁更熬人。
“干…干爹?”韦小宝试探着开口,声音干巴巴的,“您老人家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海大富眼皮都没抬,只是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杂家这儿,缺几味药。”他声音嘶哑,慢吞吞的,像在磨刀,“待会儿,你去趟御药房。”
“哎!好嘞!”韦小宝赶紧应承,心里却嘀咕:取药这种小事,随便叫个小太监去不就得了?
海大富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睁开眼。那眼神依旧浑浊,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地对着韦小宝。
“药房里的刘管事,是老人了。”他淡淡道,“你去了,不必多说。就把这个,给他看。”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不是纸条,也不是银钱,而是一块小小的、深紫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看不真切。
韦小宝接过木牌,入手冰凉,还带着海大富袖里的那股阴寒之气。他不敢多问,只觉得这牌子邪气得很,连忙揣进怀里。
“他见了,自然知道该给你什么。”海大富又闭上了眼,挥挥手,“去吧。机灵点,别惹眼。”
韦小宝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来。
一到外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才觉得胸口那股压抑感稍稍散去。
这老乌龟,神神叨叨的,肯定没憋好屁。
他摸了摸怀里那块紫木牌,心里七上八下。但眼下也没别的路走,只能硬着头皮去。
御药房在深宫另一头,路不远,但宫墙重重,回廊曲折,像个巨大的迷宫。
韦小宝低着头,尽量靠着墙根走,学着其他小太监的样子,不敢东张西望。
偶尔有穿着体面的太监或宫女经过,眼神扫过他这种低等杂役,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漠然。
这就是皇宫。等级森严,踩低捧高,比扬州城的妓院还要现实。
韦小宝心里暗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正走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呵斥声。
韦小宝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绸缎、显然是有点身份的太监,正围着一个灰衣小太监,推推搡搡,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瞎了你的狗眼!敢冲撞张公公!”
“还不跪下磕头!”
那被围住的小太监低着头,看不清脸,身子单薄,被推得踉踉跄跄,却倔强地不肯跪下。
韦小宝本不想多事,打算绕开。
可就在这时,那被推搡的小太监猛地抬起头,怒视着那几个恶奴。
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白皙,清秀,眉眼间有股压不住的怒气,还有一丝…不容侵犯的矜贵。
是小玄子!
韦小宝脚步一下子钉住了。
眼看一个恶奴抬手就要往小玄子脸上扇去!
“住手!”
韦小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也许是因为那场摔跤的交情,也许只是单纯看不管以多欺少。
那几个太监一愣,扭头看见是个更不起眼的小杂役,顿时怒骂:“哪来的小崽子?滚开!”
韦小宝却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小玄子身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嘴里的话却像抹了油又带了刺:
“几位公公息怒!息怒!都是自己人,何必动气呢?这位小玄子哥哥是海公公的人,海公公您几位知道吧?最是念旧护短,要是知道您几位跟他干儿子过不去,怕是不太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身后的小玄子使眼色,让他快走。
小玄子却愣愣地看着他挡在前面的背影,眼神复杂。
那几个太监听到“海公公”三个字,脸色明显变了一下,气势矮了三分。宫里谁不知道海大富是个阴狠难缠的老怪物?
为首的那个张公公眯着眼打量韦小宝,又看看他身后抿着嘴、眼神冰冷的小玄子,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冷哼一声:“哼!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群人悻悻而去。
韦小宝松了口气,转过身,对小玄子咧嘴一笑:“没事了!这帮阉货,就会欺软怕……”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小玄子正看着他。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玩闹和好奇的眼神,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有惊讶,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和……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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