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去管自身加速崩溃的“存在感”,也不再担忧与规则彻底同化的风险。
他将所有残存的神性本源、所有还未完全流失的“存在锚定”、所有对这片土地与生灵的守护执念,全部毫无保留地注入到即将成型的第四道,也是最终言灵之中。
傩神虚影的左手,那虚托的姿态微微调整,掌心向上,五指微张,仿佛在承接从大地深处升起的、无形的“地气”与“规则流”。
右手那早已黯淡的“无形笔尖”,此刻重新亮起,但不再是之前那种锐利、威严的光芒,而是一种温润、浑厚、充满生机与愈合气息的乳白色辉光,其中隐隐流转着青(木)、赤(火)、黄(土)、白(金)、黑(水)的五行色彩。
眉心左眼,瞳孔深处倒映的不再是堕神,而是整片战场的“规则地形图”。无数的裂痕、孔洞、淤塞点、污染残留,都清晰地标注其上。
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平静、包容、宏大,仿佛与脚下的土地、与头顶的天空、与流淌的规则长河融为一体。声音响起,不再充满审判的威严,而是如同母亲安抚受伤的孩子,如同匠人修复传世的珍宝,温和、坚定、充满力量:
“最终言:”
“此方天地之裂痕,现实与诡序之无序交融,地脉淤塞,规则崩乱。”
“今,依《洪范》五行生生之理,重梳地脉,弥合边界,导乱归序,复生机缓流。”
“金以固其形,木以蕴其生,水以润其泽,火以明其光,土以载其厚。”
“——定!”
最后一个“定”字出口,如同为整道言灵盖上了最终的印章。
言灵生效!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锁链与囚笼。
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宏大而深沉的“愈合”与“理顺”之感,以傩神虚影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整个战场区域扩散开来。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大地。
焦黑、开裂、仿佛被犁过无数遍的战场上,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边缘,突然亮起了柔和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泥土,缓缓蠕动、延伸,将裂缝的边缘拉近、粘合。同时,地底深处传来低沉的、仿佛大地脉搏重新跳动的“隆隆”声。断裂的地脉规则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接续、疏通,淤塞的“能量节点”被柔和地冲开。虽然大地依旧焦黑,但那种死寂、随时可能崩塌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稳固下来的厚重感。
紧接着是空间。
空气中那些肉眼可见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空间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平滑。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紊乱的引力重新归位。现实与诡序之间那些危险的“漏洞”和“薄弱点”,被一层柔韧而稳固的、由秩序规则构成的“薄膜”暂时封堵、加固。虽然这“薄膜”远不如天然边界坚固,也非永久,但它成功阻止了诡序能量的疯狂倒灌,为后续的自然修复争取了宝贵时间。整个空间的“摇摇欲坠”感迅速消退,变得稳定而踏实。
然后是能量与环境。
弥漫在空气中的污秽残留与混乱能量流,在五行之理的疏导下,开始有序地沉淀、分解、转化。金属性的规则力量加固着空间结构和物质基础;木属性的生机概念渗入焦土,虽然无法立刻让草木生长,却埋下了未来复苏的种子;水属性的润泽之意调和着狂暴的能量,平息着残留的燥热与毁灭气息;火属性的净化之光(非破坏之火)微弱但持续地焚烧着最后的污染残渣;土属性的厚重承载着一切变化,让修复过程平稳进行。
战场上的温度开始回升,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逐渐变得清新(相对而言),光线也变得明亮、柔和。虽然依旧是一片废墟景象,但那种令人绝望的“末日废土”感,正在被一种“灾难过后、大地开始自愈”的微弱生机感所取代。
更让幸存者们惊喜的是,他们发现自己身上那些被傩神目光暂时缓解的伤势,在这股弥漫的“愈合”规则场域中,恢复速度竟然加快了!虽然远不能立刻痊愈,但至少恶化的趋势被止住,体力也在缓慢恢复。
希望,真正的、坚实的希望,如同雨后春笋,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破土而出。
柳七感觉到金蚕蛊链接中传来的、陈渡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微弱意识里,最后传递来的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以及一句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
“交给你们了……”
她泪如雨下,却用力点头,仿佛陈渡能看到。
张九斤老泪纵横,对着那几乎已经完全透明、只剩下一个淡淡轮廓的傩神虚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走好!小子!这片地,老子替你看着!”
高空中,堕神的残躯在这片趋于稳定的规则环境中,似乎受到了最后的压制。祂的挣扎变得更加无力,自爆的进程也被某种“稳固”的规则力量延缓、干扰。
但陈渡,已经无力再去处理这最后的威胁了。
第四道言灵完成,“存在感”跌破百分之十。
傩神虚影,如同阳光下最后一丝水汽,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只剩下那颗曾经作为核心的、镌刻着《洪范》的左眼,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光芒,悬浮在半空,静静地,俯瞰着这片祂付出一切去守护的土地。
祂的历史任务,似乎完成了。
但,真的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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