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用手去推礁石,可船板被浪头推着,死死卡在礁石的缝隙里,越推,卡得越紧。就在这时,雾气里传来“嘶嘶”的声响,像蛇吐信子,又像气流穿过窄缝。林野抬头,看见雾气里探出几截灰黑色的触手,触手表面布满黏液,顶端长着吸盘,正朝着他的方向缓缓伸过来。
是章须——老人们说鬼礁附近的章须,比寻常的章鱼大上数倍,吸盘里藏着倒刺,能轻易撕开船板,也能扯断人的骨头。林野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摸出腰间的水手刀,刀刃在雾里闪着冷光,可面对那粗如手臂的触手,这把刀显得如此渺小。
第一根触手缠了过来,卷住船板的边缘,吸盘死死吸在木板上,猛地一扯,船板发出“嘎吱”的哀鸣,缝隙里的木屑簌簌往下掉。林野挥刀砍去,刀刃砍在触手上,只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墨绿色的汁液涌出来,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呛得他一阵恶心。
章须被激怒了,更多的触手从雾里伸出来,像一张网,朝着船板罩过来。林野被逼到了船板的边缘,退无可退,后背就是翻涌的海水。他看着那些逼近的触手,看着雾里隐约露出的章须的脑袋——那脑袋比磨盘还大,两只墨黑色的眼睛在雾里闪着幽光,嘴里的齿舌蠕动着,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他撕碎。
绝望像海水一样涌上来,裹住他的四肢。他想起父亲,想起老灯塔看守人,想起自己还没找到的“海鸣”,还没揭开的百年真相,难道就要死在这鬼礁的章须嘴里?
就在触手即将缠上他脚踝的瞬间,怀里的罗盘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仿佛从深海传来的鸣响,钻进了他的耳朵里。那声响不像海浪,不像风声,更不像他之前听到的任何声音,它沉稳、悠长,像钟鸣,又像某种巨兽的低吟,顺着海水,顺着空气,直直钻进他的骨血里。
是海鸣!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将罗盘举到面前,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罗盘的铜壳突然泛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顺着指针的方向,往东南方延伸,穿透了浓稠的雾气。章须的触手碰到那层金光,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墨绿色的汁液滋滋作响,散发出更浓的腐臭味。
章须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墨黑色的墨汁从它的身体里喷出来,瞬间将周围的海水染成漆黑。它似乎惧怕那金光,扭动着身体,缓缓退回了雾里,只留下几片断裂的触手,在海面上漂浮。
林野愣在原地,手里还举着罗盘,那层金光渐渐褪去,可“海鸣”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与罗盘的震动融为一体。他低头看向卡在礁石里的船板,刚才章须的撕扯让它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海水正顺着裂口往上面漫,显然已经不能再用了。
他咬了咬牙,将罗盘和羊皮纸紧紧揣进怀里,用水手刀割下那半截船帆,缠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后,他纵身跳进了海水里——既然船板不能用,那就只能靠自己游过这片鬼礁。
“海鸣”的声响成了他的指引,那声音从东南方传来,沉稳而清晰,像一根线,牵着他往雾里游。海水依旧冰冷,后背的伤口因为再次浸泡而疼痛加剧,可他的心里却多了一份笃定。他能感觉到,罗盘的震动与海鸣的节奏越来越契合,仿佛他的心跳,也渐渐融入了这片大海的频率里。
雾气渐渐稀薄,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层,落在他脸上时,林野终于看到了鬼礁的尽头——前方的海面恢复了平静,水色从暗绿变成了深邃的蓝,往东南方望去,能看到一片隐约的黑影,像是一座漂浮的岛屿,轮廓在天光里若隐若现。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到一块露出海面的巨大礁石上,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阳光落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他抬头望向那片黑影,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罗盘,指针依旧指向那里,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
他知道,那片黑影,就是烬海墟的方向。而他穿过了鬼礁,熬过了幻境与章须的袭击,终于踏上了通往烬海墟的第一步。只是他不知道,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域背后,还有更多的险途在等着他——会说话的鲛人、守护墟城的古老海族、还有依旧在追杀他的疤脸海盗团,以及藏在烬海墟最深处的,百年前的秘密。
林野靠在礁石上,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后背的伤口。他咬了一口仅剩的麦饼,看着远处那片神秘的黑影,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决绝的坚定。冒险的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他能做的,只有顺着海鸣的指引,顺着罗盘的方向,一步步往前走,直到揭开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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