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古庙的铜铃刚敲过寅时，木工房的窗棂就被急促的拍门声震得发颤。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案台上的关公瓷像还泛着月光 —— 昨晚研究到深夜的残甲纹路，和瓷像底座的印记在灯光下重叠的画面，还清晰印在脑海里。门外传来林顺发嘶哑的喊声：“小生！出事了！‘百鸟朝凤灯’不见了！”
我抓起外套冲出去，只见打铜街的石板路上挤满了人，李伯瘫坐在扎灯铺前的石阶上，蓝布衫被露水打湿，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灯穗，穗子上的珍珠散落一地。“凌晨三点清点的时候还在！” 他声音发颤，指着铺门口空荡荡的木架，“那是游灯的领头灯啊，藏着妈祖庙赐的平安符，没它正月十一的‘行头桥’仪式根本没法开场！”
人群里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没领头灯可是大忌，会冲撞神明的！”“听说那灯里的平安符是青龙古庙的住持开过光的，能保整支队伍平安！” 陈阳背着光谱仪挤进来，仪器刚开机就发出微弱的蜂鸣：“有邪气残留，和昨晚焚灯符的能量反应同源。” 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地上一片银灰色的羽毛，“这不是普通鸟类的羽毛，带着浊气。”
我突然想起昨晚挂在石狮桥的 “群仙庆寿” 灯，赶紧往江边跑。晨雾中的韩江泛着冷光，石狮桥的栏杆上还挂着几盏幸存的挂灯，螺钿装饰在雾中闪着微光，可最显眼的位置 —— 本该悬挂 “百鸟朝凤灯” 的铁钩，此刻只剩下半截断绳，绳头处有明显的咬痕，和码头木桩上的齿痕如出一辙。
“这灯是屏灯的巅峰之作啊！” 李伯跟在后面叹气，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扎了整整半个月，凤凰的尾羽用的是潮绣的金线，百鸟的眼睛嵌的是天然珍珠，灯座里藏着妈祖庙的平安符，用朱砂写在桑皮纸上，外面封着樟木盒。” 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小生，你可得想想办法，再过三个时辰游灯队伍就要集合了！”
陈阳突然开口：“或许可以试试问米术。”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 我们只知道他懂光谱分析，却从没听过他会术法。他从背包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个粗瓷碗和一小袋新米：“我外婆是揭阳的问米婆，小时候跟着学过几手。这法子能通阴阳，找失物最灵。”
父亲不知何时站在雾里，手里还拿着没刻完的桃木牌：“问米得选干净的地方，还要妈祖庙的香灰做引。” 他转身对林顺发说，“去青龙古庙取三炷香的香灰来，再备一碗韩江的活水。” 母亲提着竹篮匆匆赶来，里面装着刚剪的桃枝和三张黄纸：“用桃枝围着瓷碗摆个阵，能挡杂鬼干扰。”
扎灯铺的八仙桌被清理干净，陈阳将新米倒进粗瓷碗，米粒颗颗饱满，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把青龙古庙的香灰撒在米上，用指尖轻轻搅匀，又倒入韩江活水，水面刚好没过米粒。母亲用桃枝在桌角摆了个三角阵，黄纸压在阵眼处：“等会儿香灰聚形，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陈阳点起三支清香，插在碗边的米里。香烟袅袅升起，在晨雾中凝成一道细柱。他闭上眼睛，手指在碗沿轻轻摩挲，嘴里念起咒语，声音低沉而清晰：“米为媒，魂为引，花灯在哪，指我老巷…… 米为镜，影为证，邪祟踪迹，现我眼前……”
第一遍咒语念完，碗里的米粒突然开始跳动，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搅动。第二遍咒语刚落，香灰慢慢从米粒间浮起，在水面聚成一团，随着香烟的晃动渐渐塑形。我屏住呼吸盯着碗里，只见香灰先是堆成个模糊的屋顶形状，接着又浮现出断裂的墙垣 —— 分明是座破庙的模样！
“停了！” 陈阳猛地睁开眼，指尖按住碗沿。香灰凝固在水面，破庙的轮廓清晰可见，庙门的位置还隐约有个神龛的影子。他拿起光谱仪对着碗扫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红色的脉冲波：“花灯被藏在城外破庙的神龛后，偷灯的人身上有浊气，和焚灯符的邪气是同一种。”
“是西堤外的水仙庙！” 林顺发突然喊道，“那庙荒废几十年了，断墙残垣的，平时根本没人去。” 父亲将桃木牌塞进我手里，牌上 “驱邪” 二字已经刻好：“带上桃枝和破邪符，小心行事。那偷灯的说不定被精怪附了身。”
二十多人的队伍往西堤赶，晨雾渐渐散去，韩江的水面泛起金光。水仙庙果然如林顺发所说，破得只剩半截山墙，屋顶的瓦片碎了一地，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边脸。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蹭木头。
陈阳示意大家别出声，他举着光谱仪先走进去。仪器的蜂鸣声越来越响，屏幕上的红色脉冲波剧烈跳动。穿过断墙，神龛果然在庙的最里面，积满灰尘的神龛前，一个黑影正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巨大的花灯 —— 正是 “百鸟朝凤灯”！
那黑影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是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头发纠结如麻，脸上沾着泥污，眼神呆滞得像块石头。他怀里的花灯有些歪斜，凤凰的一只翅膀耷拉下来，金线绣的羽毛掉了好几根，但灯座的樟木盒还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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