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穿了王朝初立时的“仁政”许诺,看透了土地兼并、赋税日重、吏治贪酷的循环怪圈。
他撕开了“仁义道德”的华美皮囊,指认其下“弱肉强食”的血腥本质。
始皇帝·嬴政的眼神,渐渐由漠然转为审视。
他看到李鸿基质疑“天命”不公,诘问朱家子孙凭何生而富贵,而黔首注定代代受苦。
更看到李鸿基从史册中悟出,“天命”非固,实系于力,系于人心。
当“损不足以奉有余”至极致,当“民不畏死”成常态,便是“天命”崩塌之时。
“力......人心......”
嬴政重复着这两个词,眼底深处,有幽光闪过。
这逆贼所思,竟隐隐触及了他扫灭六合、废分封立郡县时,那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构筑在冷酷现实上的帝国根基。
天幕中,李鸿基最终合上书卷,眼中迷茫与愤怒尽去,唯余洞悉一切后的冰冷平静。
他看穿了那满纸“仁义道德”背后,唯有“吃人”二字。他要走的,是一条掀翻这“吃人”筵席的血路。
“吃人......”
这一次,嬴政并未立刻流露出鄙夷。
他沉默着,目光掠过脚下恢弘的咸阳宫,掠过想象中万里长城的蜿蜒轮廓,掠过驰道上奔流的辎重与戍卒。
“这筵席,朕亦在座。”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他是这“吃人”秩序最顶端的设席者,亦是维系这席面不坠的掌勺人。
他驱使百万民夫筑长城修陵寝,枯骨枕藉,岂非亦是“吃人”?
然则,他心中自有铁律:“朕之所‘食’,必有所予。予天下以秩序,予疆土以安宁,予后世以万世不移之法!”
这与明末那种毫无建树、只知敲骨吸髓的“吃法”,岂可同日而语!
而后看到明军为阻闯军兵锋,竟悍然掘开黄河堤坝,水淹数省,百万生民沦为鱼鳖时。
即便是始皇帝·嬴政的瞳孔,亦骤然收缩。
“水攻......”
始皇帝·嬴政齿间碾过这两个字,同时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王贲引水灌大梁的景象。
那是大秦锐士的兵锋所指,是摧城灭国的雷霆手段!
“然......”
嬴政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着一种被玷污了的暴怒:
“王贲水淹的,是敌国都城!是负隅顽抗之魏卒!尔等水淹的,是自家疆土,是尔等本该护卫的子民!”
他看到天幕中,被洪水围困的孤城上下,明军与闯军仍在相互射杀,而更多的,是无助百姓在浊浪中沉浮。
这哪里是退敌?分明是自戕!是绝望之下的癫狂!
“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不,是自损百万!蠢不可及!”
嬴政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鄙夷:
“若大梁之战,王贲需水淹三秦之地方能破城,朕必先斩王贲,再罪己诏!御敌于国门之外,方为上将!将战火引燃自家仓廪,使子弟兵与父老同溺——此非用兵,此乃亡国之兆!”
他看得分明,明朝之弊,岂是掘一条黄河就能解决的?
流寇因饥荒而起,愈剿愈多;边患因财政而剧,愈防愈危。
掘黄河,不过是将这腐烂的脓疮彻底捅破,让毒血淹死更多的人,加速其崩溃罢了。
“根基已朽,纵有奇谋,亦难挽天倾。”
嬴政得出了冷酷的结论:
“明室已失其‘力’,更丧其‘人心’。”
“水攻之举,非但不能退敌,反而将最后一点民心也冲入了黄河浊浪。”
“如此朝廷,如此官军,与食人饿鬼何异?覆灭,已是定数。”
始皇帝·嬴政不再看天幕中那片汪洋泽国,转而望向下方的李斯。
“李斯。”
“臣在。”
李斯应声而出,他同样目睹了天幕惨状,神情凝重。
“传诏各郡县......”
始皇帝·嬴政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却比平日更添几分森寒:
“凡遇灾荒战乱,地方官吏当以安民保境为第一要务。再有建言以毁堤、焚城等法‘御敌’而必伤我大秦子民者,无论官爵,以‘祸国罪’论处,夷三族。”
“再诏:军功授爵,需核验斩首、俘获,严禁杀良冒功,严禁以黔首性命充作军资。违令者,主将连坐。”
李斯深深躬身应道:
“臣,遵旨!”
他明白,陛下这是在以最严苛的律法,为帝国划下一条绝不可逾越的红线——无论何时,帝国的兵锋与智谋,绝不允许指向自己的百姓。
始皇帝·嬴政再次将目光投向天幕。
此刻,李鸿基的身影已与那滔天洪水融为一体。
一个是试图掀翻“吃人”筵席的逆贼,一个是维系着另一种“秩序”的帝王,隔着千年时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始皇帝·嬴政深知,他的大秦,同样建立在巨大的民力消耗之上。
但他坚信,他所构筑的秩序,他所推行的法度,能带来更长久的安宁,能避免明末那般彻底的无序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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