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夏利出租车,像一个移动的铁皮罐头,在九十年代末的京城街道上颠簸前行。
车里没有空调。
只有一台吱吱呀呀作响的风扇,徒劳的搅动着车厢内混杂着烟草味和汽油味的热空气。
许乘风靠在有些开裂的仿皮座椅上,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
高楼不多,更多的是灰扑扑的低矮楼房和郁郁葱葱的白杨树。马路不算宽,自行车流像生生不息的河,在机动车旁边缓慢而坚定的流淌。
一切都充满了年代感。
鲜活,粗粝,还有点儿慢。
这种慢,让许乘风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
上一世,他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高铁,窗外的风景根本来不及看,就被呼啸着甩在身后。他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跟数据搏斗,跟无穷无尽的贪婪和恐惧较劲。
他赢了全世界,也耗尽了自己。
现在,这辆破夏利的时速可能还不到六十公里,但许乘风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速度。
是人应该有的速度。
“小伙子,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搭话道。
“嗯。”许乘风懒得废话。
“来旅游还是来办事?”
“随便逛逛。”
“后海那片儿可有的逛了,烟袋斜街,恭王府,宋庆龄故居……我跟你说啊,过去那都是王爷贝勒住的地方,风水好。”司机师傅很健谈。
许乘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脑子里想的却是,风水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清静。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彻底隔绝外界纷扰,可以心安理得的腐烂、发霉、躺平,直到地老天荒的地方。
车子在后海的银锭桥边停下。
许乘风付了钱,推开车门。
一股湿润的水汽夹杂着夏日的燥热扑面而来,湖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叫卖声。
他站在桥头,看着眼前这片京城里难得的水域,心里那股子因为重生而带来的最后一丝烦躁,也仿佛被这湖水给抚平了。
就在这儿吧。
找个看得见水,听得见风,但别人听不见自己的地方。
他正盘算着,目光忽然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后海独院,产权清晰,即买即住。
典型的,九十年代末的房产中介。
许乘风走了过去。
“师傅,看房?”中介看到他,眼前一亮,但旋即又打量了他一番。
许乘风身上穿着的,还是医院里那套不知道谁给他换上的普通衣服,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值钱的地方。
中介的热情顿时消减了三分。
“嗯,看看。”许乘风点头。
“我这儿的院子,可都是正经的私产,不是那种大杂院。价格嘛,自然也……不便宜。”中介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
“有最清静的吗?”许乘风直接忽略了他的铺垫,问道。
“清静?”中介愣了一下,他接待过的客户,要么问学区,要么问位置,要么问风水,第一次有人把“清静”放在第一位。
“对,要那种关上门,外面就算唱大戏都听不见的。”许乘风补充道。
“那得是深宅大院才行啊。”中介咂了咂嘴,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有吗?”
“有倒是有,就是面积大,总价高。”
“带我去看看。”许乘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中介心里犯起了嘀咕,看这人的穿着不像有钱人,但说话的派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抱着“万一呢”的心态,他领着许乘风拐进了一条胡同。
“小兄弟,我跟你说,我手上这套院子,绝对是这后海片区里数一数二的。三进的大院子,前院临街,以前是个老字号的铺面,后面两进是住宅,层层递进,越往里越安静。”
中介一边走一边唾沫横飞的介绍着。
许乘风没说话,只是跟着他走。
胡同很窄,两边是斑驳的灰色砖墙,头顶是交错的电线和茂密的树冠。
走了约莫五分钟,中介在一扇朱漆已经有些剥落的大门前停下。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巨大的铜锁。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宽敞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第一进院。
地面是青砖铺的,很平整。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面影壁,上面雕着模糊的福字。两边的厢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主体结构还很结实。
“这前院,以前是个茶楼。你要是想做生意,这位置,这门面,绝了。”中介还在不遗余力的推销。
许乘风没理他,径直穿过前院,走进了连接第二进院的垂花门。
第二进院是典型的住宅格局,正房、厢房一应俱全,中间的天井种着几棵石榴树。
这里的喧嚣声,已经比前院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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