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几层,对于曾为陆地神仙、剑道通玄的李玄霄而言,虽阴气森森、鬼哭神嚎,但尚能凭借残余修为和一股不屈意志强行突破。
剑光过处,鬼卒退避,孽镜台的光照不穿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然而,地府之威,岂容轻犯?越往下,地狱法则越发严酷,镇守的鬼将阴神实力也越发恐怖。
刀山火海,油锅冰窖,石磨铜柱……每一层都是对魂魄与意志的极致折磨。李玄霄不仅要对抗无穷无尽的阴兵鬼卒、地狱刑具,更要承受那无孔不入、侵蚀道心的幽冥死气与罪孽怨念。
他的旧伤在阴气侵蚀下反复发作,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金光的仙血。龙渊剑饮尽鬼血,剑身嗡鸣,却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燃烧生命、不顾一切的疯狂。
第十层,牛坑地狱。惩戒随意屠杀牲畜者。无数狂暴的青铜蛮牛奔腾冲撞,李玄霄剑势已显疲态,被牛角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咬牙以剑拄地,咳血前行。
第十五层,磔刑地狱。惩戒挖坟掘墓、亵渎死者之人。此处鬼将已堪比人间散仙,李玄霄苦战三日,剑折臂断,最终以半招险胜,自身也几乎油尽灯枯。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镇守此层的,已是一位气息堪比真仙的鬼帅。李玄霄的道基在连番血战中早已布满裂痕,修为跌落至谷底。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状态,绝无可能通过此关,更遑论闯入最后的阿鼻地狱。
“洛心……”他望着下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无尽黑暗,眼中闪过无尽的眷恋与决绝。
没有犹豫。李玄霄猛地一掌拍在自己丹田气海之处!
“燃我道基,祭我仙魂!”
轰——!
原本黯淡的躯体内部,仿佛有一轮残破的太阳轰然炸开!那是他苦修数百载、渡过天劫才凝聚的陆地神仙道基,是他长生久视、飞升有望的根基!
此刻,为了那最后一线希望,被他毫不犹豫地彻底点燃,化作一股短暂而狂暴、足以撼动幽冥的磅礴力量!
与此同时,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非金非玉、温润如月华的银色鳞片,边缘流转着玄奥的时空道纹。这是当年师尊离别时所赐,言及危急时刻或可护身。他一直珍藏,未曾动用。
“师尊……弟子不肖,今日……借您之力!”他将最后残存的神念与燃烧道基的力量,疯狂注入鳞片之中。
鳞片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银光,一股超越此界、凌驾于寻常时空之上的浩瀚伟力弥漫开来,暂时隔绝了地狱法则的压制。李玄霄周身被银光包裹,如同逆流的陨星,手持重新绽放光芒(的龙渊剑,以燃烧一切为代价,冲破了第十七层鬼帅的阻拦,悍然撞入了那传说中惩戒极恶罪魂、永世不得超生的——
第十八层,阿鼻地狱!
这里没有刑具,没有鬼卒,只有无边无际、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与痛苦。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模糊,罪魂承受的是源自灵魂本源、无休无止的折磨。
李玄霄一踏入,那银鳞的光芒便急剧黯淡,燃烧道基换来的力量也在被这无间地狱的法则飞速消磨。
他的身体已濒临崩溃,仙血几乎流干,骨骼布满裂痕,神魂如同风中之烛。0然而,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双寻找着洛心魂魄的眼眸,依旧亮得骇人。燃烧生命与道基换来的气势,如同回光返照的烈日,竟暂时在这无间黑暗中撑开了一片小小的、颤抖的光域。
“洛心……洛心!你在哪里?!回答我!”他嘶哑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焦急与痛楚。
然而,回答他的,并非洛心的魂魄,而是一个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这地狱最深处的、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
“擅闯无间,扰乱轮回,逆乱阴阳……李玄霄,你可知罪?”
黑暗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身着古朴的鬼仙官袍,面容模糊不清,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放,却仿佛与这整个阿鼻地狱融为一体。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代表着此地不可违逆的规则与秩序——**镇守阿鼻地狱的鬼仙**。
李玄霄握紧龙渊,剑尖指向那鬼仙,尽管手臂颤抖,声音却斩钉截铁:“我来带洛心走。她之罪,我来担!让开!”
鬼仙轻轻摇头,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仿佛蕴含着亿万罪魂的哀嚎:“痴儿。地狱法则,岂容私情更改?你强闯至此,已是罪加一等。放下执念,束手就擒,或可免去魂飞魄散之苦。”
“不可能!”李玄霄怒吼,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对洛心的思念、对自己的憎恨、对这命运的不甘,全部灌注于最后一剑——“寂灭·无悔!”
一道微弱却凝聚了他全部生命与意志的剑光,斩向鬼仙。
鬼仙只是抬起了手,食指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道倾注了李玄霄一切的剑光,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的泡沫,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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