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后山，那片被齐疯子和魔千雅交手时轰塌了两处崖壁的谷地，今日迎来了更为重量级的访客。
晨光微熹，天边还挂着几颗残星。
忘忧居众人几乎都到了——齐疯子叼着根新摘的狗尾巴草，蹲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魔千雅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赤足站在齐疯子身侧，妩媚的眸子紧盯着谷地中央；
刘瞎子拄着拐杖，“望”向场中，那张老脸上难得没有嬉笑；
秦翌抱臂立于一棵断树的树桩旁，周身恨意内敛，目光沉凝；
连尸仙童子清风都默默站在远处，灰白的眸子一眨不眨。
桃夭夭原本也想跟来，被王掌柜一句“菜该浇水了”留在了院里。
小丫头撅着嘴，却也不敢违逆。
哑巴张没有亲至，但他面前石桌上的水镜已再度展开，清澈的眸子映照着谷地中的一切。
谷地中央，宋寻已静立多时。
她依旧是一袭云绣白袍，高马尾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赤足踏在碎石之上，却纤尘不染。
双眸微闭，周身剑意与风意内敛，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她在等。
等那个佝偻着背、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
日头渐升，将谷地染上一层淡金。
终于，一道佝偻的身影，自山道尽头缓缓走来。
王掌柜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里甚至提着那把浇菜用的旧水瓢，一步一顿，像个寻常老农去田里察看庄稼。
他走到谷地边缘，将水瓢随手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这才抬眼看向场中的宋寻。
“来了。”沙哑的声音，平淡无波。
宋寻缓缓睁眼。
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刹那间掠过无数光影——有二百三十七年前初见时，那个俊朗冷峻、杀伐果断的“幽冥道人”；
有听闻他百年间杀得邪道几乎绝迹时的震撼；
有游历诸域、历经生死时，心中始终存着的那道身影；
还有三日前，见到他佝偻苍老模样时，心头那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最终，所有情绪沉淀，化作纯粹的剑意与风意。
“王靖。”宋寻开口，声音清冷如故，“今日之战，不为胜负，只为证道。”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坚决：“也为证心。”
王掌柜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挺直了那佝偻的背脊。
这一挺，仿佛山岳拔地而起！
佝偻老农的形象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如渊、寂寥如夜的恐怖气息！
那并非刻意散发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势”——仿佛站在那里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正在走向终结的幽冥世界！
齐疯子嘴里的狗尾巴草掉了，他瞳孔微缩：“这老家伙……动真格了？”
魔千雅也感到一阵心悸——她曾直面王掌柜的幽冥扇，感受过归墟镇狱领域的恐怖，但此刻王掌柜甚至还未展开领域，仅仅一个姿态转变，便已让她灵魂战栗！
秦翌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此刻的王掌柜，比当年三招败他时，更加深不可测！
宋寻眼中却闪过一丝灼热。
她等这一天，等了二百多年。
“请。”她吐出一字，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不是瞬移，不是遁法，而是极致的“快”——快到了肉眼与感知的极限！
人剑之道·身化清风！
谷地中，霎时间出现了数十道宋寻的残影！
每一道残影姿态各异，或持剑前刺，或侧身横斩，或腾空下劈……剑意凌厉纯粹，却又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不是人在挥剑，而是天地间自然生出的剑气！
更诡异的是，这些残影并非虚妄，每一道都蕴含着真实的攻击！
剑风所过，地面被割裂出细密的剑痕，乱石无声碎裂！
“好快！”齐疯子眼睛一亮，“而且这剑气……竟然能分化实影？”
魔千雅紧盯着场中，她能感觉到，那些残影并非幻术，而是宋寻以清风之道加持，将自身剑意短暂“寄托”于风中，形成近乎分身的效果！
面对这漫天剑影，王掌柜依旧静立。
他甚至没有取出幽冥扇。
只是抬起枯瘦的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定。”
沙哑一字，如同言出法随！
以他指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寂灭”波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不是真正的时空静止，而是万物“终结”的意蕴强行侵入了这片空间！
那些凌厉的剑影，在触及波纹的刹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湮灭！
不过呼吸之间，漫天剑影尽数消散！
谷地重归空旷，唯有宋寻的真身出现在王掌柜左侧三丈外，持剑而立，剑尖轻颤。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幽冥死意，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她剑势再变！
不再追求极致的快，而是将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青锋长剑缓缓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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