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苏家的女人,活不过四十岁。
不是病,不是灾,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们四十岁生辰的当晚,轻轻掐灭了生命的灯盏。外婆是这样,大姨是这样,去年,轮到了我母亲。她死在梳妆台前,手里还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桃木梳,脸上凝固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母亲下葬后,我在她梳妆匣的夹层里,找到了那把她用了半辈子的桃木梳,还有一本薄薄的、纸质脆黄的手札。梳子是老物件,色泽暗沉,梳齿却被摩挲得异常光滑。手札的开篇,用娟秀却带着决绝的笔触写着:“苏氏女,年四十,梳阴债,命抵偿。欲破咒,需寻替,血脉连,心甘愿。”
后面几页,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仪式、方位和祷词。
梳阴债?命抵偿?寻替身?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个冰冷的事实砸在心头——苏家女人的短命,不是诅咒,是一场需要至亲血脉“自愿”献祭的、代代相传的残酷还债!而母亲,她是知道的!她平静地走向了死亡,是为了我?还是因为……她也曾做过同样的选择?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是苏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距离我的四十岁生日,还有三个月。
我疯了一样查阅各种孤本典籍,走访那些藏在深巷陋室的神婆、卦师。钱财像流水般花出去,得到的多是含糊其辞或故弄玄虚。直到我在一个即将拆迁的古旧书店角落,翻到一本没有封皮的残卷,里面提到了“梳魂”与“阴债”,并隐约指出,欲知其详,可往西南方向,寻“守梳人”。
没有具体地名,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这几乎是大海捞针。但我没有退路。请了长假,我背上行囊,带着那把桃木梳和母亲的手札,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一路向西,再向南。汽车换牛车,牛车换步行。我循着冥冥中一丝微弱的感应,也是凭着残卷上对山川地势的零星描述,深入了西南的莽莽群山。这里湿气氤氲,古木参天,仿佛与世隔绝。
几经周折,几乎弹尽粮绝之时,我在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山洞口,感受到怀中桃木梳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洞里别有洞天。一个穿着靛蓝色土布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妪,静静地坐在一个石墩上,仿佛已等候千年。她脸上皱纹密布,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她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石质梳妆台,台上空无一物。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苏家的女儿。”
她便是“守梳人”。
我没有隐瞒,将桃木梳和手札递上,诉说了苏家女人的宿命与我的来意。
守梳人拿起那把桃木梳,指尖轻轻拂过梳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梳阴债,还魂愿。”她叹了口气,“苏家祖上,曾有一位女子,凭此梳向阴司许下大愿,愿望达成,代价便是苏氏后世嫡女血脉,年届四十,需以魂灵偿还利息,直至债务清空,或……寻得‘替身’承接此债。”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不甘心地问,喉咙发紧。
守梳人浑浊的眼睛盯着我:“欲破此咒,唯有在四十生辰子时,于月光下,用此梳为‘替身’梳发千次,并将梳子留在其处。此替身,必须与你血脉相连,且……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血脉相连?我的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是独女,我亦未婚配,哪里来的血脉至亲?难道……
守梳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绪,缓缓道:“母女,亦是血脉相连。上一代,或可为下一代……自愿承担。”
母亲平静的脸庞再次浮现在眼前。她不是认命,她是为我!她用手札暗示我,是想让我……像我外婆可能为她做的那样,去寻找下一个“心甘情愿”的替身?一种巨大的悲凉和恶心感涌上我的喉咙。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山洞,回到城市。距离四十岁生辰,只剩下七天了。恐惧像藤蔓,日夜缠绕着我。我看着镜子中那张与母亲愈发相似的脸,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倒计时的钟盘。
我试图去寻找那些疏远了的、或许带点血缘关系的亲戚,但“心甘情愿”替我去死?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生辰前夜,我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又看了看手中那把冰冷的桃木梳,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要么像母亲一样平静赴死,要么……成为一个掠夺至亲性命的恶魔。
子时将近,月光惨白,透过窗棂洒在梳妆台上。我握紧了梳子,指节发白。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似乎模糊了一下,我仿佛看到母亲站在我身后,眼神哀伤,却又带着一丝鼓励?不,那或许是诱惑。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我颤抖着,对着镜子,举起了梳子。我没有别的血脉至亲了,但如果……如果母女血脉可以逆向……如果“自愿”可以是一种被暗示、被引导的状态……
我开始给自己梳头。
一下,两下……梳齿划过头发,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凉感,仿佛不是在梳理青丝,而是在梳理某种无形的东西。镜子里的我,脸色越来越白,眼神逐渐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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