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在货架顶端换了个姿势趴好,尾巴尖悠闲地晃了晃,绿眼睛里闪着看热闹的光,慢悠悠地说
“小子,沉住气,这世上的账,不是只有一本明面上的簿子。”
晨芜掀开眼皮懒懒瞥他
“急什么?”
她坐直些,手指无意识在空中划拉。
“法律管不了的,自有别的规矩。”
周想猛地抬头看她。
晨芜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冽
“阳间的债,阳间未必能讨完,但阴司的账,一笔也少不了。”
她走回摇椅瘫坐进去,语气慵懒不耐
“行了,别杵这儿了,看着碍眼。”
“大师!”周想不甘心。
晨芜指尖快速掐过,嘴角扯起没温度的弧度:“刘少良那个三儿子,就在城里,西区那个搞装修材料的小公司上班,对吧?”
“应该是的吧!”
周想一愣,点头。
“明天一早,你骑车来接我。”
“接您?去……去哪?”
“还能去哪?”
晨芜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去他公司附近转转,看看这位‘大孝子’气色如何,是不是真能心安理得。”
她闭眼,仿佛决定明天去哪吃饭般随意
“记得早点,别耽误我回来睡午觉,当然也别太早,影响我睡觉。”
周想还想问,但见晨芜已闭目养神,老黄也对他轻轻摆手示意,只好压下满腹疑问愤懑。
他深吸气,低声道
“……谢谢大师。”
默默转身推门,走入寒夜。
门关刹那,他似乎听到晨芜极轻地一哼,像冷笑,又像预告。
周想离开后,纸扎铺重归寂静。
阿玄跳下货架,悄无声息地走到晨芜脚边蹭了蹭。
老黄则继续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将水杯端走。
晨芜依旧闭眼躺在摇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
许久,她才睁眼,目光落在刘大爷魂魄消散处,那里空无一物,只余淡淡宁神香。
她轻叹,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头儿,安心去吧!你的债……会替你收的。”
一股未消散的青烟从纸扎铺上空缓缓升起。
得了晨芜的应承后,刘少良这才安心的离去
阿玄喵呜一声,绿光幽幽。
老黄放下手中的东西,望向上空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见惯世事无奈的沧桑。
晨芜翻身面朝里,似乎真要睡了。
窗外,夜风更急,呜咽着掠过巷口,卷起枯叶,不知去向。
春意渐浓,晨光透过薄雾,温柔地笼罩着纸扎铺的院落。
墙角的迎春花已悄悄绽出几簇嫩黄,为这方天地添了一抹生机。
周想天不亮就醒了,心里揣着事,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早早来到了铺子门口。
他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停下脚步,手抬起又放下。
晨芜大师只含糊地说了句“别太早”,这“太早”的界限究竟在哪儿?六点?七点?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里七上八下。
既怕来晚了误事,更怕敲门声惊扰了大师,落个不是。
初春的清晨还带着凉意,他却因内心的焦灼感到几分燥热,只能在门口那一小片地方来回踱步,脚步声轻而又轻,生怕打破这份宁静。
与门外的清冷忐忑不同,院内已有了烟火人声。
灶房里,小一和小二正“忙碌”着。
这两个纸人动作略显僵硬,却配合得异常默契。
小二小心地控制着火候,那纸扎的手指离火焰远远的
小一则用一把长勺,缓慢而均匀地在锅里搅动。
它们不会交流,但无声的协作间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粥香渐渐弥漫开来,是米粒熬煮到恰到好处的温润香气,表明它们的厨艺确实今非昔比。
老黄端着两碟小菜从灶房出来,看见它们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
他将小菜放在院子中央的木桌上,回头温和地吩咐
“好了,这里我来,你们去歇着吧。”
小一和小二闻言,立刻停下动作,迈着整齐却僵直的步子,一声不响地退到院墙的阴影里,垂手而立,瞬间又变回了没有生命的纸扎物,仿佛刚才的忙碌只是一种错觉。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从屋檐上蹿下,轻盈地落在桌子中央,。
阿玄耸动着鼻子,迫不及待地就把脑袋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前凑。
“阿玄,烫!慢着点!”
老黄刚转身放下粥碗,见状急忙出声阻止。
阿玄被喝止,不满地甩了甩乌黑油亮的尾巴,碧绿的眸子瞪了老黄一眼,终究没去碰那碗粥。
它昂起头,耳朵敏锐地转向铺门方向,语气里充满了被叨扰的烦躁
“老黄,门口那小子来来回回转了不下二十圈了!那脚步声窸窸窣窣,跟老鼠啃木头似的,听得我脑袋发晕,清净早晨全让他给搅和了!”
老黄也抬眼望了望紧闭的铺门,依稀能听到外面极其轻微的、犹豫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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