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时提剑三尺、壮怀激烈,未多时茫然四顾、不知去路。
“苦也,真是冒失了!”甫出门不远,张轨就认识到自己的失策,在心里暗暗叫道。他这个来自于五百年前的古人,本就不熟悉当今的世界,何况身处云山叠嶂的“女几山”中,妄说找个去处安顿下来,就连下山的路径都根本不知。可是自负倔强的他,实在不愿意再折返回去、惹人耻笑。
没奈何,张轨只能借助微茫的月色,寻觅着黝黑的小径,跌跌撞撞得找下坡路便走。可惜他们挑选此处隐居,本就是看中此处人迹罕至、丛林茂盛,是个修身养性的所在,许多山段都未踏出路径。几次走得莽撞,他只能狼狈至极得以宝剑急撑,都免不了摔倒在地,大好的良工利器被弄得脏兮兮。
出生于繁华大梁城的张轨,对于山路的认识十分有限。他以为一味地寻找下坡路,就是能够出山的路途,殊不知很多盘山路的下坡,只是引向另一座山岑的缓冲。如此折腾了大半个夜晚,连天色都开始微微发亮,他还是进展缓慢得绕着圈子,不知路在何方。
“既然都跑出来了,就绝对不能回头!”心中几度犹豫的张轨,费尽全力说服自己坚持。好在他晚上连吃了几大碗赤粟,折腾许久肚子仍然未饿,却也走得口干舌燥、难以为继了。此时已然摸索着接近了山脚,再回头看看所来处的莽莽深山,顿时松了一口气。
想到快要出山,张轨的心情也霎时间愉悦很多。他忍不住哼着歌谣,拍了拍头上不知何时挂上的杂草,畅想今后的人生计划。不过正当得意之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近百名身着玄甲白衬的军士,点状散开着扫荡而来。其中有几个玄绛衣着者,似其头目。
“坏了!”张轨反应迅速,拔腿欲跑。
“站住!”随着一声怒喝,几个人奋身上前,拦住去路。
“狭路偶逢,平生未交,诸君有何见教?”张轨见状,只好立住脚,硬挤出笑眯眯的模样,故作镇静得发问道。他已经连夜走了两三个时辰,眼下完全没有逃跑的力气。
“郎君从山上来,可曾识得此间的几位征君?才刚刚天亮就急忙赶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首的一员而立年纪的玄服头目,长得倒是高大健硕、颇有武相。看他那副窥破一切的眼神,似乎精于此道。
“我本途经,未曾识得。”张轨表情镇定,不动声色。
“嘿嘿,倘若是山上村夫、普通行人,岂能知道‘征君’的意思,大概是反问‘征君’是什么,亦或是问这些人住在何处。况且你揣着的那柄剑,就不是常人所能佩戴的。”玄服头目果然是副娴熟的老吏姿态,轻易得揭穿道。原来他方才的问询,就是在套话。
“随口一答尔。我与足下素不相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先行赶路了。”张轨心底暗暗吃惊,赶忙拱了拱手想溜之大吉,并深深记住这次教训。他来自民风淳朴的战国时期,那时候的人还是普遍耿直豪爽,根本没防备这类的语言陷阱。
“郎君,就没必要伪装了。”那头目只是轻轻地一搭手,力道浑似千钧,按住张轨的肩膀使之不得动弹,又笑着解释道:“我是本县的门下督,姓何,名固,字允实。你明明就是士人打扮,为什么要隐瞒呢?无论你和张征君有什么关系,一切都可以澄清申辩,不要过分畏惧。”
门下督,即门下督盗贼的简称,东汉年间始置,三公、郡守、县麾下皆有。其与贼曹、功曹、主簿、主记并列为“门下五吏”,是承担官府主要职能的大吏员,尤其是前三者都有带剑替主官前驱的资格。相对于职能相似的贼曹(主司讼缉盗),门下督职主兵卫、以备非常,是主官的贴身护卫统帅,规格和地位更高一层。派遣此人来捉人,足见县官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谁畏惧了?”听到这话的张轨,也索性回过头来,作最后的挣扎。逃是逃不走了,但听见对方仍然称呼“张征君”而非“张贼”,可见事件还有回旋的余地,令他安心几分。
“张轨,果然是你!”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申侑,一眼就认出了对自己“无礼溺冠”的新仇,一边呼斥着一边带人围上前来。随着这声指认,后者想要乘隙逃亡的残存企图,也只得全然作罢了。
“申使君,原来是你啊!我之所以连夜下山,就是忧虑你的安全。方才同伴施针灸有误,令我神智俱昏,也不知道做了何事,让使君急急忙忙就下了山。”久谙世事、求生经验丰富的张轨,即便心里再别扭,也满脸堆欢得迎了上去:“得见使君无恙,我这颗悬着的心也得以安放了。”
“噗嗤!”知道此事经过的何固等人,忍不住轻笑起来。
“住口!张轨小儿,我亲眼看着你神志清醒,岂能有假?侮辱天子使臣,现在知道害怕了,就想以此逃避罪愆吗?”申侑双手乱挥、退后两步,打断了张轨想要把臂延缓的企图,转向身后的一人道:“向散骑,就是这个人。虽然名叫张轨,其实极其不轨,多出狂悖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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