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出城散散心,没想到遇上这无妄之灾,成了别人手中的筹码人质。张轨和皇甫方回俱是一脸苦笑,纵然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可还是觉得极其憋屈无奈。那贼酋也并不耽搁,看到何固走远连忙催促手下,给这些俘虏们戴上目罩,以防后者记住了路径。
“诸位要是非得携裹二位郎君为质,那请将我们也带上!要是有什么无礼之举的话,那就请先把我们给杀死!”站在不远处的卫仪、郑律,被对峙的众人忽视了许久,一直被当做无关的路人。几个拦路贼人正待放他们离开,没想到卫仪很是突然地跃进罗网,大声喝道。
“没错!”郑律只是犹豫刹那,也跟着上前。
“你们,呵呵,是?”贼酋望向郑、卫二童,带着疑问的语气指着张轨,后半截话没有说出口。他也很是意外,虽已隐约猜到了其身份,可还是带着几分敬意,没有直接呼为僮仆。
“我等皆为皇甫郎君的家僮。”郑律作礼道。
“少年义士,有高古风。我闻之,汉代的大儒郑玄,名冠华夏、当世学宗,其家中侍婢都有‘泥中之对’。今天看到二位僮仆的风度尚且如此,那么玄晏先生的神采如何,真是令人神往啊!郎君们且放心,我也是出身关中,绝不会失礼为难!”一番感慨后,贼酋有意对张轨、皇甫客气作揖。
“不敢!”张轨二人也连忙还礼。
皇甫又匆忙低声解释几句,这是东汉人郑玄的故事。此大儒不仅自身学术造诣非凡,连家中侍婢都熟读《诗经》。一位婢女曾因违逆郑玄,被他惩罚长跪在台阶前。另一位婢女开玩笑对她说:“胡为乎泥中?”(引自《诗经· 邶风·式微》),意思是为什么跪在地上。这个婢女回答:“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引自《诗经·邶风·柏舟》),意为向他报告事情,正赶上他发怒。
“二位义僮,虽然出身卑下,但一定要怀高奋发、切勿自弃。子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出身无法选择,未来可以拼搏,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千万努力啊!”夸完了主人家后,贼酋又转向两名忠勇的僮仆,以长辈的口吻勉励道。
即便是受到如此的礼遇,郑、卫依然是不卑不亢、拱手作礼,既表示不满于家主的被拘,也表示对此话的感谢。此举不仅让贼人们眼神一亮,更是让张轨刮目相看。
“高家子高涤,皇甫门下二义僮,都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身高还没有长到七尺。可是瞧他们心中的胆气豪情,却比某些带着兵器、披着铠甲的人,要多数倍不止呢!”八尺壮汉邱善,叉着个手冷笑不止。他所嘲讽的对象,自然是那群一声咆哮,就畏缩投降的兵士们。
“多出数倍,亦是少算了。”姚放嗤鼻道。
然而他们这种不肯屈服于命运之人,却哪晓得这些视战事为敷衍、在行伍为混饭的兵痞们的想法。那刘三闻言毫不以为忤,眼睛炯炯得与之对视着,很大方得主动抛下兵器打开双臂,几乎在是以行动招呼贼人们赶快把自己捆结实、管仔细。倒是那年轻气盛的冯仲,低垂着脑袋似有愧色,只是碍于同伴们的集体举动,也随波逐流得自缴兵器。
“有劳将军们关照!”刘三甚至挤眉弄眼得赔笑道。
邱善摇摇头,算是拿这个既无羞耻心、也没责任感的中年老卒,彻底没了办法。至于姚放等人,则是直接被逗笑了起来,更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几个贼人踏步上前,把官军的兵器集中收集,又把他们的眼睛给蒙上。这群虎背熊腰的兵士,驯服胜于绵羊。
“来,替诸位郎君、义僮们蒙上眼睛,注意动作不要冒犯。”贼酋带着赞许的眼神,先是吩咐手下,继而解释说:“并非是我等信不过,实在是要挟县官、关系甚大,不敢以身家性命作玩笑。这样诸位不认识路径,等事毕回城有人询问起来,也可以光明正大得回答说不知,你我两便。”
“你倒是思虑周全。”张轨闻言笑道。
“事关此物,不敢不慎呐!”贼酋指了指脑袋答道。
待到收拾停当,贼酋呼啸着迅速整队,避开大道、抄着小路前行。此番主客颠倒,侥幸得存的军士高波家人千恩万谢,摇身成了主人,被贼兵们护送关照着行路。而那群曾雄赳赳、气昂昂去抓人的军士,此刻则双眼看不见东西,在队伍中后方盲目地跟着,被人驱赶如鸡鸭。
相比之下,张轨、皇甫方回的待遇稍好,有专人随身扶着,可也是因目不见物而难免颠簸,赶路的过程中踉跄不止。他们耳边轮番听到溪水声、鸟雀声,脚底分别感受到山石子、泥泞路,经过了无数个上坡下坡,七里多的路途走得比七百里还艰难。
从前世来的张轨,经历过一夜的数度惊魂,还没有怎么休息过。特别是饮酒赶路,更增添了他的倦意,只是顾忌在贼人面前的关系,才强忍住了连天的哈欠。好不容易,引路人忽然止住了脚步,他也清晰地听到了人呼喊声、斥耕牛声。还没来得及发问,眼罩就被“呼啦”掀去,灼眼的阳光斜着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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