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子期年过半百,或许积攒了些微末声名,其实不值一提。可我就算是匍匐在地、摇尾乞怜,豁出去这张早就不中用的老脸,也想尽力给延祖谋个前程出路。‘名’,就是无用的。‘实’,却是真实的。”向秀收敛了笑容,悲之又悲得感慨道。
“何必说得如此夸张?”刘伶黑着脸问道。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我从未如此清醒。”向秀摊开手,言辞激烈得侃侃而谈:“伯伦,你我活了这大半辈子,给家人、给子孙带来了什么?又为四海苍生做过了什么?完全没有!”
“为什么,要做呢。”刘伶咬牙蹦出几个字来。
“因为有这份雄心和能力,就不该辜负此生!我辈昔日之所以沉迷于酒,无非是因为四海淆乱、朝内争斗,没办法施展平生的抱负,所以才选择寄情林泉、消极避世而已。似延祖这般的青年,你真的要劝说他只知饮酒,也像我们一样浪费四五十年的余生吗?”向秀大声反问道。
刘伶沉默了,他看似毫无波澜的内心,被搅得激荡不已。
“可,我应当凭能力,不想求官。”嵇绍犹豫着说道。
“单纯!”皇甫方回摇摇头,简短评价道。
“当今之世,以清浊论官,以门第入仕。延祖因其父之事,本就很难取得朝廷的任用,即便有山巨源尽力周旋,可还是需要更多的延揽声誉,才能确保顺利仕宦。何况当下以官品选才,要是没有主动博取名声,又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谁人知道你的存在,谁人赏识你的才华?这些实情,就算是伯伦你也定然知道。”看到对方的沉默,向秀再接再厉、据理力争。
“我!”嵇绍朝前看看,又回头看看,不知该说什么。
“的确是这样!”刘伶闭上眼睛,仰天长吁一口气。
冷眼旁观的张轨,读出了刘伶眼神中的无穷落寞,这是“潇洒名士”难得展现出来的真实一面。众人夸赞的所谓“闲云野鹤”,到最后能剩下什么,又能为家人带来什么?这是对才华和人生毫不负责的挥霍。他在心中暗暗记住此刻,以提醒自己莫以一时的安逸,而耽于虚名、得过且过。
“就让世人知道,嵇康虽死、有子若此吧!”向秀抿嘴道。
“刘伯?”嵇绍已然意动,他确实有自证才华的雄心壮志。
“去吧,去吧!莫学我这个稀里糊涂过了半世的醉鬼,到白首还一事无成。有他们几个在朝帮衬,加上你自己的才能,定会铭功金石、垂名竹帛的!届时再来访我,亦是乐事。”脸色黯然的刘伶,缓缓躺到草地中,并最后挥了挥手。望着蔚蓝无垠的悠悠苍天,遥想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自己,那时所无限幻想的未来,又何曾是现在的垂老浑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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