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照常例来做吧,尔等先草拟个变动计划,届时我看过后盖印便是。”潘岳还真是快人快语,连一丝思考的功夫都不给自己。转身看到同伴,才又想起来:“哦对了,此二人也都是京洛名士,且是我的好友,需要安置个重要的吏职,诸位也都记录进去。”
“是!”蒋玄心中狂喜,立刻点头领命,把提议做成定论。
张轨想劝,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好无奈得摇摇头。
正题已经完成,共县诸吏都浑身轻松,听到这个消息个个弹冠相庆。蒋玄喊出那些年轻力壮的佐吏,让他们帮着新县令打扫庭院、整理床榻,众人纷纷自愿参与,干得不亦乐乎。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好似不再有正经工作可以忙碌了,人人都腾得出时间来替潘岳出力。
当日晚膳,蒋玄邀请来本县的大姓名流作陪,当然还有特意赠予住宅的韩氏,招待以珍馐美酒。县廨中职位较高的所谓“大吏”,在这数年一遇的欢迎宴上,占有一席之地,当然他们很多亦是豪族。其余的散吏、佐干等,则连站在边上奉陪的机会都没有,各自回家。
本县最大的豪族李氏,特意喊来了自家的歌儿舞女,为贵客倾情表演。坐在主座上的潘岳,听着奉承之语,品着醇美之酒,赏着怡人之景,和那群地头蛇们推杯问盏,心情又高涨几分。在洛阳只配于末座隐身的他,顿时有了点土皇帝的感觉,心情舒畅、恣意嬉笑,对这份苦中带甜的差事少了很多抱怨。
一夜宾主尽欢,潘岳又收了许多“礼物”。先是有人说怕他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思念洛都而不习惯本地胃口,主动提供厨师、供应食物。然后有人说县令的扈从太少,无以支撑排场,又要长期“借”他僮仆。伊始他还试图拒绝,可是蒋玄再度说服了他,表示县廨可以负担这笔开支,免得玷污了他的“清名”。总之这位新县令的衣食住行,仿佛一件零碎锦绣拼成的百衲衣似的,由各大豪族周全得办理了方方面面,他只好勉为其难、欣然笑纳。
光车骏马至共城,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将炙奈乐何。原本满以为人生跌落到低谷的潘岳,还真没想到竟会有今日的愉悦。他举杯走向中堂,风流潇洒得吟唱起诗歌,赢得了满堂人的起立喝彩。昔日低三下四为王侯们朗诵表演,今天高视阔步接受万众敬仰,往事如昨,何等快哉。
“咱们这位‘采风’县令,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乐成这副德行!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此君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坐于左侧下首的张轨,见状重重叹了口气,轻声和好友抱怨道。他们虽也受到礼遇,却没有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只有零星几个人来敬酒。
“是啊,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身为一县之主,对于吏员的劝赏黜陟,理应牢牢抓在手里。他可倒好,有了住处和吃食就乐得忘乎所以,轻轻松松送给别人做人情。唉!”皇甫方回无奈一笑。未来处理政务的困难可想而知,可他们只是还没任何名分的待定县吏,又能做什么呢。
张轨二人看得清楚,可潘岳却根本不会明白。蒋玄、匡胄今日费尽心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通过讨好潘岳,以求得到县吏调整变动的参与权,没想到后者直接把这份人事权给全盘送给他们了。通过兜售好职位、安插自己人,接收豪族子弟而获得“犒赏”,乃至于向渴望保住位置的吏员索要“酬劳”,可以从中捞取数十倍于这区区一个住宅的好处。而他们所花费的,仅仅是用朝廷的开支做个顺水人情,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付出,还赢得了新上司的无限感谢。只怕所谓买椟还珠,都远及不上此事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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