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甚好,真是让你们费心了啊!”欣赏完毕,潘岳开心得不住搓手,笑得如桃李般灿烂。经历过刚才的无限绝望后,他现在很容易获得满足。此刻在他心中,对方并非是下属,而是救星。
“潘令今后肩负的,乃是整个县的安危责任,要替无数子民辛勤操劳。倘若连卧居都安排不好,我等又如何向县中的父老交待呢?如果不嫌弃的话,且先安顿好,再作计较。”看到此状,蒋玄的心底也放踏实起来。抛开那个有点烦人的随从,这个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的单纯县令,他应付得了。
“正是啊!”匡胄表情严肃,郑重点头。
“安仁兄,你且听我说。”张轨还是有些顾虑,认为刚到履职地,不应该这么轻易得任人摆布。他悄悄地扯了扯衣袖,尽量压低了声音,第一次用亲昵的表字称呼,以图劝说。
“不要再议了,要是你愿意,你自己住去,我可不去!”潘岳果然是个藏不住事的人,闻言扯开喉咙斥责了一声,惹得蒋匡二人暗暗发笑。末了他又觉得口气重了些,转而柔和道:“士彦呐,老子有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此乃治民之道也。我等要以身做表,以化风俗。”
“潘令渊博,可不是嘛!”蒋玄唱着高调。
县尊拍板,一切也就定了下来。潘岳自然而然得住了正居,张轨、皇甫方回则各在东西两侧,僮仆们收拾马匹和行囊,忙着在新居安顿好。其实这个院落算不上多大多好,只是相对而言干净许多,正所谓“先见恶而后知美”,亦是本地蒋、匡二人应对他们的策略。毕竟和鸡窝猪圈般的县廨相比,还会有什么住处不算好呢?无论如何,他们给新上司卖了个大人情。
“潘令初临共县,一定还难以快速熟悉。政事繁杂琐碎,依我之见不妨先游历个几日,考察下本地风土人情。然后再坐堂听事如何?”蒋玄又提出个十分体贴的建议,为防止引起误解,他又补充道:“当然,这段时间的任何重大事项,我等皆不会擅自决定,都等你游历完再处理。”
“啊!上古周人美化,有所谓‘采风’之职,专门了解百姓之疾苦忧乐,然后才能因地制宜得施政。我正有此意,蒋主簿提出来,可谓是所见略同了!”想什么来什么,潘岳拈着短须呵呵点头,深喜得到个处事细腻、体贴入微的知己。他当然没有想过这事,但确实不想理会恼人的政务,只想如往日般悠闲享乐。所谓的“考察风土人情”,究竟是做些什么,他心知肚明。
“不知诸位准备让潘令‘采风’几日?”张轨卒然问道。
“自然是遵从潘令心意。”蒋玄笑容满面。
“不如,三个月?”潘岳伸出手指,试探着问道。
“诗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安仁还真是颇得古人风味。不如干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三年游览、日夜清谈,等待朝廷调令便是。”看到上官这副浑噩敷衍的样子,张轨实在是有点忍耐不住。刚才是嫌弃物质条件,还情有可原,现在是直接推卸责任,太不像个食禄的士人。
“游目骋怀,那可真是信可乐也。”潘岳蓦然听到这话,还以为得到了同伴的鼎力支持,兴奋得两眼放光,嘴角扬得恰如春水之波。等他瞧清楚张轨那古怪的表情,才讪讪得收敛神色,咳嗽一声道:“但是本县肩负治理万民的重责,不适合过多耽搁。”
“多久?”张轨简短得追问道。
“一个月?”潘岳咬着嘴唇,犹豫半天。
“五天。”张轨摇头否决。
“半个月!”潘岳心如刀割,忍痛说道。
“七天。”张轨迅速回应。
“旬日!”潘岳表情狰狞、满脸痛苦。
“那就旬日吧。”张轨终于点头认可。
鼓起腮帮、争取自由的潘岳,闻言好歹松了口气。能有这十天的宽限,相当于宝贵的喘息之机,让他能适应繁忙的工作。昔日充当司空掾属时,整日里清谈取乐、游手好闲,何曾想到有现在的苦楚?他无奈得长叹了口气,自知心比天高的自己,还是沦落成世族们不屑于当的“浊官”了。
这番讨价还价似的对话,让蒋玄、匡胄听得直皱眉头。看来这位新县令头脑单纯、没有主见,也不单单是件好事。张轨理应是潘岳的下属,本来不应该那样没大没小得说话,无奈后者太过软弱,竟然还能客客气气得与之商量,真是奇哉怪也。他们的计划,也只能稍加改变了。
“对了,潘令,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先行定夺。”趁着县官心情好,蒋玄佯作猛然想起状,挠了挠头问道:“按本朝制度,但凡州、郡、县官员上任,都有权进行属吏的辟举任用,或者是职务调整什么的。对于现有的这些人员,你是否需要视情况变动?”
“当然,按照常例,新到任的县官对于僚属,一般是萧规曹随、因循任用的。毕竟这济济一堂的人才,都是历任县令慧眼识珠挑出来的,都堪称称职之辈。通常都是除开随旧县令调走的那些亲信,剩下的人按照资历和辈分递进职务,有空缺再招纳新的贤才。小人身为负责职掌赏罚任免事宜的功曹,就此情况提请潘令知晓。”搭档的话音刚落,匡胄就续了上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不轨于晋请大家收藏:(m.2yq.org)不轨于晋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