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益州兵的任何行动都没有意义了。迎面的敌人,隔着火海不停地发射箭矢,这回没有前方的盾手遮挡,他们的伤亡率很高。侧后方的敌人,在几度远射之后,瞅准机会冲杀进来,犹如切割柔弱的腹部,所向披靡。诸多因素叠加之下,益州兵完全失去了战斗的信心,即便是军官百般呵斥也没用,开始了三五成群的逃亡。有人开始带头之后,剩下的人纷纷担心自己落后,抛下兵器甲胄跟着朝西而跑,演变成大规模的全军整体溃败。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战术上得逞的广汉兵,这次不消任何人的提醒,就开始追亡逐北的疯狂屠杀,以获取首级去领赏。后续的情况简直不能称之为战斗,就像是牧户挥舞屠刀追赶着羊群,只需要从背后简单袭击,恐慌的后者完全没有勇气反抗。即便是那几个牙门将,也早就顺势溜走,比谁都快。
胜利者一直追杀到败方的营地山脚下,这才不得不刹住了脚。原因无它,是谨慎的牙门将张弘,事先留下了一军五千人固守老巢,此时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们依仗着山势而列阵待命,用弩箭无差别攻击靠近的人,驱呵己方败兵从两侧绕开,才算是稳住了阵地。
缺乏强攻准备的广汉、横海联军,对此局面只能望山兴叹,站在射程距离外停步,克制着没有脑热冒失。他们的人数毕竟太少,依靠计谋倒是能够获胜,要作正面攻击者还不远够格,侥幸得利也会伤亡很大。于是乎军官们整队队伍,扭转矛头重新往回退潮,去打扫战场。
刚才喧嚣的战场,现已经基本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些惨死于坑道的可怜人,犹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散发令人掩鼻的焦臭味,以及难听的杂音。广汉兵眉开眼笑地割取着首级,横海军也在统计伤亡、整顿休息,除了偶尔产生的争财抢头的事件发生,场面上十分和谐。
此刻最为凄凉的,莫过于依旧绑在木桩上的俘虏们。他们被破布塞嘴,很多人连衣服都被扯光,冻饿于这春寒料峭的原野上,本就是苟延残喘而已。更可怕的在于,他们亲眼目睹了救兵的灰飞烟灭,心中的痛苦和绝望,远远超过那些活命的逃亡者。有些体质熬不住的,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更多的人情绪激动,无法说话却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待死的耕牛在哭泣。
联军的头目们,一齐缓步巡视着战果,分享着胜利的喜悦。作为外州的一个区区郡守,王濬违法节度、擅自起兵,是冒了不小的政治风险的,现在却是收获了十倍的利益,已经是得意洋洋。都说商人“十倍之利,可以忘死”,其实王濬这样的老官僚更甚。
横海军参与此战的初衷,则主要是为了洗刷皇甫方回的家族名誉,捎带着获得军需物资补偿。虽然他们对很多过于酷辣的行径不满,可终归是得到了胜利,加之没产生什么伤亡,算是比较满意的结局,可以放心去南方了。现在除了稍有同情,大体上是神色轻松。
以四千人敌三万人,经过连续两场战斗之后,现在是胜券在握。溃逃的益州军不到半数,即便加上留守者,恐怕也就是万人规模而已。关键的是对方已经胆寒,加之以谣言导致的士气低落,短时间内无法再来进攻。剩下的问题是,如何完成最后一击。
王濬已经胸有成竹,现在该急的不是他而是益州军了。他会马上命人将这个战斗的消息告知益州所有的郡县,让那些心存观望者想清楚,是站在必胜的一方,还是“叛逆”的一方,并为之提供人力和物资支援。至于还在路上的朝廷文书,究竟有没有认可“皇甫晏叛逆”的说法,已经不重要了。实力损失殆尽的益州军,已经失去了朝廷安抚价值,自然也没了讨价还价的本钱。
“恭喜王太守!”广汉郡主簿李毅,第一个反应过来,热切恭维道:“下官听说,你曾梦到三把刀悬挂在屋梁之上,后来又增加了一把刀。三个刀就是‘州’字,增加就是‘益’字,你注定要当‘益州太守’!此番平定乱贼,你没有从朝廷处索要一兵一卒,反倒是用本郡仓促召集之兵,获得了这么大的功勋。空缺出来的益州太守之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担当呢?我大晋纵然是人才济济,可要论能文能武的,世上恐怕也唯有你了!”
“恭喜王太守!”几个随行的郡中官吏,连忙齐声附和。
“哪里哪里,都是仰仗诸君配合,将士们从命而已!”满头花白的王濬,乐呵呵地摇了摇手,故作谦让一番。他没忘记对方的苦劳,投桃报李道:“作战之前,李主簿亲自去诱敌攻心,这也是普通儒生所罕有的胆气啊!他日我若真能当刺史,你也必然是州主簿,甚至是州别驾!”
“卑职的一切,仰仗使君提携!”李毅直接称呼起来。
“当初见面时,不是说之所以起兵,是为皇甫晏打抱不平而报仇的吗?”看着弹冠相庆的官僚们如此喜悦,张轨的心中犯着嘀咕,虽然能够理解却也在无声嘲讽。说得好听的事都是名义,真正关心的事都是利益,也许王濬、李毅等人还会在私下庆幸,多亏占着州官位子的皇甫晏死了,多谢张弘舍弃自身性命而作乱,他们才有机会飞黄腾达呢!刘邦以为“义帝报仇”的名义兴兵讨伐项羽,不也是如此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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