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官场如地狱。
虽然在这个年头,“地狱”这个词还没有诞生,然而这真是东吴大小官员的切身体会。就算是后世可怖的朱元璋洪武年间,起码也有个冠冕堂皇的杀人理由,而不是如吴国皇帝孙皓这样随心所欲、喜怒无常。无论是孙姓宗室,还是柱石老臣,只要是惹得这位不开心,就要遭受极端酷刑。可以说不用晋国的攻击,吴国的人心早已土崩瓦解,这是个早已摇摇欲坠的危楼。
宗室方面,因为距离皇权最近的因素,最受孙皓的猜忌,人人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孙皓刚登上皇位,就无理由逼杀叔母景皇后(吴景帝孙休的妻子),将其四子软禁,又杀其年长者二人。章安侯孙奋在民间很有名气,孙皓就根据一句流言传闻,直接将其灭族。民众不满于暴政起义,孙皓的亲弟弟永安侯孙谦被劫持作乱,事后连带其母亲弟弟都被杀。所以就算是前将军孙秀这样的近亲,也要带着妻子逃亡投奔晋国。理应是顶梁柱的宗室力量,所余无几。
即便是位极人臣的宰相,说话不顺耳也要遭受连坐处罚。左丞相陆凯屡次直言进谏,孙皓深为触怒,但顾忌陆家在军政两界的地位,才只是发配其家人迁往建安郡禁锢。右丞相万彧偶尔有怨言,就被赐予毒酒,虽然服药解了,却也被逼自杀,家眷被迁徙于庐陵禁锢。顺带着也赐毒酒给左将军留平,原因是其与万彧等人关系亲密。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是扶持孙皓登上帝位的最大功臣,可于此两个多月后就被诛灭三族。
就算是亲近的佞臣,也逃脱不了孙皓的猜忌。比如担任楼下都尉的何定,占着典知酤籴事的肥缺,谗言媚上长期得到信任,可是一朝不顺眼立刻被处死且株连家人。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是孙皓皇后的父亲,曾被信任托付以禁军之权,可还是被厌烦而徙居苍梧郡。
寻常的各层官员,在其治下更是度日如年。散骑常侍王蕃喝醉了酒,却被孙皓怀疑是装醉,直接命人砍下头颅,在宫廷里当球踢。侍中韦昭素来不喝酒,也被当做是罪状而下狱诛杀,家人迁徙禁锢于零陵。大司农楼玄、中书令贺邵在路上相逢,停下来耳语大笑,被诬告为诽谤政事,都立即被诘责处罚。楼玄送赴广州,又徙于交趾,半路被派人杀死。作为三朝元老的重臣贺邵,被穷加拷掠杀害,其家属徙居海边。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吴国官员,就在 “雷阵雨”的阴影下过日子,时刻提心吊胆。
除了暴虐,孙皓的物欲贪念还很多,以最直观的好色为例。他专门派人遍行州郡,料取将吏官吏家的女儿,每年检阅长得这么样,是否可以入后宫,他看不中的才能被允许出嫁。孙皓杀了张布之后,将其小女儿抢入宫中为妃。但是一日孙皓忽然问她“你父亲在哪?”,小女答“被贼人所杀!”,因此获罪被杀。可孙皓还是垂涎美色,忘不了其容貌,打听到张布还有个长女为冯纯之妻,于是也夺入宫中宠幸。类似的事例比比皆是,此公不仅荒淫无度,而且奢侈享受,把本就不厚实的国力耗费殆尽。
《晋书》中记载着吴国降臣薛莹,对孙皓有过精准的评价:“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人人忧恐,各不自保,危亡之衅,实由于此”。然而就是这么个桀纣类型的人物,还能安逸地割据东南半壁而多年享受,难道仅仅是侥幸吗?非也,是虚弱无能的魏晋政权,是累世富贵的洛下公卿,满足于划江而治的现状,没动力来解民于倒悬。否则的话,只要是一阵狂风席卷,都能把这个纸房子吹倒塌。
西晋泰始十年(即东吴的凤凰三年,西元274年)的六月,建业城中弥漫着夏季的炎热,遑论人们头顶上还有孙皓这个当空的“酷日”。可是这位自诩明君的家伙,依然是在大清早就召集了几个亲信官员,声称是商讨要事。后者知道他的喜怒无常,得到通知后不敢怠慢,连饭也不敢吃就急匆匆往皇宫赶。可是孙皓却又忙起了自己的事,在后宫女人堆里贪欢未起,又让他们饥肠辘辘得等了好半天,站在宫门外动也不敢动,丝毫不敢埋怨。直到日上三竿的巳时,宦官才召集他们去昭明宫觐见。
这是座才建成不久的新宫殿。五年前,孙皓为了增加娱乐享受,亲自选址扩建,让两千石以下的官员都到山林里监督伐木,破坏营房,周以围墙,布置亭榭石木,穷极伎巧,费用以亿万计算。许多试图进谏的正直官员,比如说陆凯(陆逊的族侄,陆抗的族兄),都受到处罚。
“熊尚书,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有人在路上问。
“不知道。汝等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平时都很少接见我。突然召集,我也感到很茫然。”尚书熊睦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他是豫章人(今江西南昌)),刚刚从广州刺史的位置上卸任,还没确定在中枢的具体职务。在魏晋时期,很多地区大姓开始确立,南昌熊氏在孙吴时期以他的职位最高、影响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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