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群牛马?”孙皓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陛下请仔细想想,即便是秦始皇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到了地下也要威风凛凛的兵马俑陪伴不是?汉武帝去封禅泰山,也喊了满朝文武同去吧?淮南王刘安得道成仙,不也是带着自家的鸡犬升天?陛下要是长生了,难道不需要一群忠心耿耿的侍卫,常年保护在身旁吗?”卫二平时不喜欢说话,可这关键时期却是脑子非常灵活,立刻举出三个无法反驳的例子劝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孙皓有所动摇。
“就这么定吧!”郑大、卫二齐声说道。
于是乎吴主终于拍板、不再耽搁,点起了自己御船上的人马,凑够了人数去拜见神仙。骠骑将军朱宣犹犹豫豫,几度申请要去沾点仙气,可惜就是不被允许,得留下来看管兵马,气得直跺脚。反倒是对此最不感兴趣的顾穆,以及早就半死不活的陈声,被带去仙境。
仙童不会诳人,翻过几座小山包之后,就看到了人工建筑群。这片“仙居”带着原始粗犷的作风,都是用未削皮的粗木搭建而成,每座屋顶装饰着藤蔓等物,非常讲究自然和谐之美。虽然简单朴素,可更令吴人相信并敬畏,行走在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在这个年代,真正的修仙者大多数是粗衣陋室,正所谓“在山之人则为仙”,应验了“仙”字的组成。比如说草鞋麻衣浪迹山中的魏华存(号紫虚元君,上清派第一代太师,民间称之为“二仙奶奶”),以及结庐炼丹于富春江畔的“桐君”(走遍山林荒野辨识草药,桐庐县因他而得名)等等。要是装饰地过于富贵了,反倒是下流俗气。
在阳光温暖、布局清冷的环境中,孙皓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张神仙”,竟然是个看起来刚刚弱冠的少年。此人穿着素色衣服,盘腿坐在正中房屋的屋檐下,笑眯眯地向来者伸手招呼,轻轻指着身边的坐席。这幅梦境般的图画,将无数次重演于孙皓的脑海。
“神仙助我!”孙皓不顾帝王之尊,虔诚膜拜。
“应有之义,何须多言。”张神仙笑着将其托起来。
在现场许多神仙仆从的指示下,随行的众人分别落座,有的只是坐在泥巴地里,却依旧是沾沾自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发现早先在沙滩上看到的那种硕大的褐色果实,在每个房屋里外堆积了很多,其壳上长满了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很是不起眼。
“神仙今年几岁了?”孙皓依然对此最上心。
“四百九十四。我弱冠之年,曾在河北遇见过汉高祖,并和他交流了民生之事。”张神仙十分流畅地说了出来。他的心中完全不愧疚,因为倘若以张敖的视角来看的话,时间正好是这个数,不算骗人。他接着又鼓励道:“陛下只要吃仙果、饮琼浆,学会了老夫的呼吸吐纳之术,必然是延年益寿,远胜于老朽。只是希望你能多些心思,用在济世安民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朕谨记神仙之言!”孙皓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这么礼貌。
“天命在你,非我之功也!”张神仙谦虚客套。
“不瞒神仙说,我的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正好向你请求解答。”孙皓左右张望后,忽然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询问道:“我杀了弟弟、叔母等那么多亲人,以及更多的文武大臣,甚至株连家眷到小孩,他们有没有冤魂在地下游荡,会不会作祟于我?”
“陛下,多虑了。”张神仙认认真真打量了孙皓一番,感到惊讶又觉得合理。每一个所谓的暴君,其实都是用鲜血和暴力来掩饰心虚,不过是胆怯的凡人而已。前有周宣王误杀直谏的杜伯,然后被索命而亡,后世的李世民杀兄之后,噩梦连连不得安寝。虽然也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可确实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做贼才会心虚,内疚才会怕鬼。
就在这个间隙,神仙的侍从们开始行动起来,郑大、卫二也参与进去,帮着把褐色果实用刀切开。初时,有些人如顾穆还有点戒心,生怕对方是有什么歹心,可是逐渐确认是真的剖水果而已。那种毛茸外壳被削开后,露出来的是洁白无瑕的果肉,里头还盛着透明的液体,这回看起来顺眼多了。
在有意展示过程之后,侍从们快步端进端出,好像是往里头添加了些东西,将其弄得更好吃。接着他们把每半份褐果,一一捧献给端坐着的来宾之前,叮嘱其暂时不要饮食,先等神仙发令再说。吴人即便今天见了太多怪事,可还是很好奇怀里的这半碗汁水,究竟是什么琼浆玉液。
“陛下,此物需要试毒!”顾穆昂身而起,大声喊道。
孙皓和张神仙,闻言同时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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