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的清晨是在呵气成霜的严寒与渐起的市声中醒来的。雪庐客栈后院,钱教头独臂挥动大扫帚,“唰——唰——”地刮着青石板上的积雪和薄冰,声音规律而沉稳。井台边的木桶结了层冰壳,他得用斧背敲开才能汲水。灶间方向传来风箱“呼啦呼啦”的响动,混杂着羊骨在滚水里熬煮的“咕嘟”声,浓郁的香气混着柴火烟气,从窗缝门隙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给这冰天雪地添上几分暖意。
前堂,雪娘子已卸了昨夜的钗环,用一根寻常的木簪松松绾了发,系着半旧的蓝布围裙,正就着油灯微光,翻看一本厚厚的账册。算盘珠子在她指尖下“噼啪”作响,清脆而有节奏。听见楼梯响动,她抬眼,见是林缝下楼,便点头道:“客官起得早,汤在灶上温着,饼子在筐里,自取便是。”
林缝道了谢,自去灶间盛了碗热汤,拿了两块烤得焦黄的硬面饼,回到前堂角落慢慢吃着。汤是奶白色的羊骨汤,撒了厚厚一层芫荽和胡椒,辛辣滚烫,几口下肚,冻了一夜的寒气便被逼出毛孔。饼子掰碎了泡在汤里,吸饱了汤汁,变得软糯入味。
陆续地,其他人也下了楼。慕容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神色比昨日沉静些许,默默盛了汤坐在一旁。林清璇搀着白玉娘下来,后者裹着厚厚的斗篷,脸色依旧苍白,但对雪娘子挤出一个虚弱的笑。云宸和林小婉最后下来,小婉手里还拿着个捣药的石臼,里面有些捣碎的草叶末子,散发着苦辛气。
众人围坐一桌,安静地用着简单的朝食。唯有汤匙碰碗的轻响和咀嚼声。窗外,天色渐渐由蟹壳青转为鱼肚白,街市上的人声、车马声、叫卖声也由稀疏变得稠密起来。
“今儿个雪停了,化雪天,路滑。”雪娘子合上账册,一边用抹布擦拭柜台,一边似闲聊般开口,“各位若无要紧事,就在店里歇着。若非要出门,城北那片儿,能绕则绕。”
“城北?”林缝放下汤碗,“掌柜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雪娘子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堂内并无其他客人,才压低了些声音:“也不是什么新鲜风声,老生常谈了。城北那地界,靠着旧码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早年间的货栈、仓房废弃了不少,阴气重。加上化雪,地上泥泞不堪,底下还藏着往年冻住的脏污冰碴子,踩上去不仅滑,还晦气。”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更轻了些,“尤其是最里头那家‘隆昌货栈’,打年前就怪事不断,守夜的老徐头前几日也……唉,总之,那地方不太平,能不去最好不去。”
“隆昌货栈?”万事通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缩着脖子,搓着手,接话道,“掌柜说的可是看守老徐头暴毙那事儿?我也听说了,死得挺蹊跷。”
“就你耳朵灵!”雪娘子瞪他一眼,却也没真拦着他说话。
万事通嘿嘿一笑,凑到桌边,自来熟地坐下,低声道:“几位爷不是外人,我就多句嘴。那隆昌货栈,早七八年就败落了,东家卷了钱跑南边去了,留下个空壳子和老徐头看着。老徐头是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就靠着点微薄看管费过活。前几日被人发现死在货栈院里,听说……啧,模样可不太好看。”
“怎么个不好看法?”云宸问。
万事通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地道:“我也是听在衙门当差的表侄喝的半醉时漏了两句。说是发现时,人都硬了,缩在院子角落的雪堆里,浑身干巴巴的,像……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血肉精气,就剩层皮包着骨头。最怪的是,心口窝那儿,有个小指头尖大小的黑点,焦黑焦黑的,像是被烧红的钉子烫过,可周围衣服又没破。”
堂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灶间汤锅滚沸的“咕嘟”声。白玉娘拿着汤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官府怎么说?”林缝问。
“还能怎么说?”万事通一摊手,“天寒地冻,老迈体弱,突发急症暴毙呗。草草验了,就让人拉去义庄了。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多事?”
慕容白忽然开口:“那货栈,原来做什么生意?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万事通想了想:“隆昌啊,早年主要做皮货、药材生意,往来关内外。后来东家跑了,就荒了。特别之处嘛……倒是听说他家后院有个挺深的地窖,早年间用来储冰,夏天卖冰镇瓜果。后来不用了,就封了。老徐头好像偶尔会下去拾掇拾掇,放点杂物。”
地窖?储冰?林缝心中一动,与慕容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北域苦寒,用冰储物的地窖不少,但联想到雪尸蛊的阴寒特性,以及昨夜万事通提到的、刘老医师诊治后“化水”的南疆行商,还有今日雪娘子含糊的提醒,这“隆昌货栈”和死去的老徐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客官打听这个,莫非……”雪娘子停下擦拭的动作,看向他们。
“只是好奇。”林缝神色平静,“初来乍到,多知道些本地事,总是好的。多谢掌柜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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