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听雪院。
顾九歌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轻划过书页。窗外是几竿翠竹,疏落有致,阳光透过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安静得像一幅画。
距离她醒来已过去半月。这半月里,她称病不出,谢绝了一切探视。每日只是看书、静坐,偶尔在院中缓步走走。
下人们发现,大病一场后的大小姐,像是换了个人。
她的话极少,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她不再因下人的一点小错就惊慌或动怒,但也绝不容忍任何试探和怠慢。那个被揪出的张嬷嬷被雷霆手段清出府后,整个听雪院的风气为之一清,所有仆役都变得小心翼翼,恭敬有加。
林姨娘和顾九怜那边,又试探着送了几次东西,从补药到新衣,都被顾九歌用不软不硬的钉子挡了回去。理由无可挑剔,态度从容不迫,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得厉害。
“娘!她到底在搞什么鬼!”顾九怜气得摔碎了一个茶杯,“整天躲在院子里装神弄鬼!”
林姨娘捻着佛珠,眉头紧锁。她也摸不透这个继女了。若说她是韬光养晦,可她也并未见有什么动作;若说她真的心灰意冷,可那日她看穿怜儿的手段时,眼神又那般锐利。
“沉住气。”林姨娘低声道,“她越是安静,我们越不能轻举妄动。且看她能装到几时。”
她们不知道,顾九歌的“静”,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她在用这具凡俗的身体,适应这个脆弱世界的法则。她在用那双看尽宇宙生灭的眼睛,观察这座府邸里每一个人的欲望、恐惧和弱点。她在用那缕微弱的本源神力,日夜不停地运转着她自创的淬体蕴神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丝丝地强化着这具容器。
【宿主,您已完成初步蛰伏,身体强度提升3.7%。建议开始执行‘获得父亲赞赏’任务。】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顾九歌翻过一页书,目光落在院中一株半枯的梅树上。
“手册第一条:静默。”她在心中淡然回应,“在力量不足以碾压规则时,静默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高效的观察。”
她不需要去讨好谁。她只需要让那个所谓的“父亲”,以及这府里所有盯着她的人,自己走进她设定的剧本里。
时机,很快来了。
这日午后,镇国公顾渊下朝回府,面色沉郁,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烦躁。边关军报传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冻死了大量战马,后勤补给出现巨大缺口,朝堂之上为此争论不休,却拿不出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影响边关稳定,更会让他这个主管部分军需的镇国公备受责难。
他心烦意乱,信步走到后院,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听雪院附近。
院内,传来少女清冷平静的声音,似乎在……讲解着什么?
“……《齐民要术》有载,北方苦寒,可用地窖藏冰,覆以秸秆,至夏不化。同理,若于马厩之下深挖地窖,引入温泉余脉或铺设火龙,形成暖厩,或可抵御奇寒。”
顾渊脚步一顿。这声音……是九歌?她在说什么?暖厩?
他忍不住走近几步,隐在月洞门外,向内望去。
只见顾九歌披着一件素白的斗篷,站在那株半枯的梅树下,正对身边一脸懵懂的丫鬟银珠说着话。她手中拿着一根枯枝,在地上随意划着简单的图示。
“至于草料,”她继续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顾渊耳中,“豆饼、麦麸易于储存,若能混合少许盐巴,不仅可助战马抵御风寒,更能提振精神。此法前朝马政曾有零星记载,只是未成体系。”
顾渊心中巨震!
地窖暖厩?豆饼盐巴?这些想法看似简单,却直指问题的核心!尤其是混合盐巴提振马力的说法,他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竟觉大有道理!
他猛地想起,顾九歌已故的生母,出身于一个曾显赫一时、却因卷入旧案而没落的书香门第,家中藏书万卷,涉猎极广。难道……她是从她母亲的遗物中学到的这些?
顾九歌似乎并未察觉院外有人,她抬起头,看着那株梅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忧思:“听闻边关苦寒,将士不易。若能以此法略尽绵力,便是功德了。可惜,我人微言轻,这些想法,也只能与你这丫头说说了。”
说完,她扔下枯枝,拢了拢斗篷,转身缓步回了屋内。
留下院外的顾渊,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这个被他忽略了多年的嫡女,似乎……并不简单。
她并非刻意献策,只是偶然感慨。
她并非想要功劳,甚至不认为自己能帮上忙。
但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见识与胸怀,却比任何刻意的表现,都更具冲击力。
顾渊沉吟片刻,转身大步离开。他需要立刻召集幕僚,验证这些方法的可行性!
听雪院内,顾九歌坐在窗边,端起一杯温水。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顾渊对宿主观感大幅提升,从‘忽视’变为‘欣赏与探究’。任务‘获得父亲顾渊的赞赏’完成度80%。奖励:气运值40点,初级医术精通已发放。】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它不明白,宿主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对着丫鬟说了几句话,任务怎么就快要完成了?
顾九歌感受着脑海中涌入的粗浅医术知识,如同浩瀚神国里多了一粒尘埃。
她垂下眼帘,遮住眸底一丝洞悉一切的漠然。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再次落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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