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挣扎着浮出冰冷粘稠的沥青海面,缓慢而痛苦。
首先回归的是感觉:一种钝重的、仿佛头骨被强行撬开过的剧烈头痛,还有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渴。
随后是全身肌肉难以言喻的酸软无力,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泽尔克斯极不情愿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塔楼办公室熟悉的穹顶,而是低矮些许、挂着单调黑色帷幔的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的不是熏香,而是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混合了多种魔药原料的复杂气息,阴凉、苦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锐感。
这不是他的房间。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因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而重重跌回枕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如果你那昂贵的脑子还没有被你自己熬制的毒药彻底溶解,”一个冰冷、嘶哑、充满了极致嘲讽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就应该安静地躺着,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移动,以免它从你耳朵里流出来。”
泽尔克斯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更加狂野地撞击着胸腔。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斯内普坐在离床不远的一张硬背木椅上,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审判的雕像。
他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与他如出一辙的青黑色阴影,显然一夜未眠。
他身上的黑袍依旧一丝不苟,但微微的褶皱和周身散发出的浓重疲惫感,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混乱。
而最让泽尔克斯感到血液冻结的是,斯内普修长苍白的手指间,正捏着那个他昨晚用来熬制安神剂的小魔药瓶,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紫黑色的可疑液体。
斯内普正将它凑近鼻尖,轻轻嗅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分析性的、极度危险的光芒。
记忆的碎片猛地涌回脑海:烈性的酒、甜腻的药水、失控的坠落感、窒息般的梦魇漩涡……
泽尔克斯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比斯内普的还要苍白。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他的外袍被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衬衫和长裤,但衣着是整齐的。
“斯内普……教授?”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斯内普缓缓放下手中的瓶子,将它像展示罪证一样举在两人之间。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泽尔克斯脸上。
“为什么?”他慢条斯理地重复,每个音节都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因为某个狂妄自大的蠢货,显然高估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魔药水平,试图用地沟里捡来的配方给自己进行一场愚蠢的、未完成的大脑切除手术。
而我,不幸地,被迫中断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论文批改,去阻止霍格沃茨的占卜学教授变成圣芒戈永久性植物人展览品。”
泽尔克斯的脸颊烧灼起来,是羞愧也是无措。
他试图辩解:“我喝了点酒…那只是……强效安神剂。我可能…剂量稍微……我不记得了……”
“——剂量?”斯内普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尖锐,
“‘稍微’?你管魔苹果萃取液超标百分之二十、圣甲虫碎片完全未经中和处理、并且愚蠢地加入了缬草根混合物你管这叫‘稍微’?
康瑞,你喝下去的不是安神剂,那是一瓶慢性的自杀药剂!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我现在就是在给你的棺材挑选合适的防腐魔药了!”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床边,将那残留的药瓶几乎怼到泽尔克斯眼前:“需要我向你详细解释每一种成分过量是如何一步步摧毁你的神经系统、麻痹你的呼吸中枢的吗?
还是你想亲眼看看你昨晚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抽搐、窒息的样子有多么……‘优雅’?”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得泽尔克斯头晕目眩,所有试图掩饰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地碎裂了。
他在斯内普列举出的、无可辩驳的铁证面前彻底溃败。
他闭上了眼睛,无法再承受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淹没了他。
“……压力太大了。”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需要睡觉。”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嗤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压力?睡觉?”他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用这种垃圾来对付压力?看来梅林勋章的评判标准确实应该加上‘基本的智力水平’这一条。”
“只是…普通的强效药剂起不了作用……”
斯内普听见后猛地转过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另一个小巧的、装着浅蓝色透明液体的小瓶,粗暴地扔到泽尔克斯身边的床上。
“拿去,如果那脑袋还想要片刻安宁,就用这个。”他恶狠狠地地说,语气仿佛在施舍毒药,“我亲手调的,至少它只会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睡觉,而不是变成口吐白沫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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