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依旧蜷缩在廊柱下。阳光落在他沾满泪痕的脸上，折射出一种令人心碎的光泽。
柳引沉默地站在一旁，手中紧握着那个染血的玉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清冷的眸子注视着裴清，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在她心口蔓延，让她几乎想要违背一贯的原则，去触碰，去安慰。
但她终究只是站在原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姜安看着眼前这悲伤的一幕，心中对楚湘的愧疚与对眼前这青年的怜惜交织在一起。
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护卫退到谷口等候，自己则上前几步，在距离裴清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姿态放得极低。
“苏公子，”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沙哑，“楚姐的仇，我不会忘。此事，我已有眉目。”
裴清的抽噎声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哭得红肿却依旧清澈动人的眼睛，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看向姜安。
姜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动用了些人手追查当日伏击我们的那伙亡命徒，顺藤摸瓜，查到了幕后指使。”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裴清的反应，“是锦阳城的凤三娘。”
“凤三娘？”裴清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那名字本身带着寒意。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经历。
贝齿轻轻咬住失了血色的下唇，留下浅浅的印痕。
‘凤三娘？’裴清在意识里轻佻地对系统说，‘啧，真是怀念啊。她那些折腾人的花样，可比柳引这清汤寡水的有意思多了。这几天净装乖宝宝了，骨头都快僵了。’
‘宿主，请注意人设！你现在是痛失所爱、饱受欺凌的小可怜！’系统提醒道。
表面上，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混杂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恨意所取代，他摇着头，泪水再次涌出：“是她……竟然是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衣摆，指节根根分明，透着用力过度的青白色。
姜安将他的恐惧和恨意看在眼里，心中更添几分笃定与同情。
这反应正是一个曾经深受其害、又突闻噩耗的柔弱男子该有的样子。
“具体缘由还在深查，但想必与楚姐之前为护着你带你走，与她产生的过节有关。”
姜安解释道，语气沉稳，“凤三娘此人心狠手辣，在锦阳城乃至北境势力盘根错节，此事我记下了，定会给你和楚姐一个交代。”
裴清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悲愤，哽咽道：“多谢，姜小姐。”
“此外，”
姜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谨慎，她看着裴清，缓缓说道，“关于令姐，苏婉清苏小姐的下落，我的人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姐姐？”裴清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愤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急切所取代，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体，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你找到我姐姐了？她在哪里？她还好吗？”
姜安点了点头，但眉头却微微蹙起，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我们查到的消息，苏小姐确实被林素月控制着。她就被关在离此地大约三日路程的一处隐秘别院里。”
裴清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但姜安接下来的话，却让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但是，”姜安语气沉凝，“根据情报，苏小姐的状况……很不好。林素月似乎一直用某种极其阴损的秘药控制她，导致她神智昏沉，时清醒，时糊涂，状若……癫狂，类似走火入魔之症。身边看守的人不多，但都是林素月的心腹，且那别院位置隐蔽，易守难攻。”
“秘药……癫狂……”裴清喃喃自语，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仿佛又被无情掐灭，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林素月……她怎么可以，她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她就不会伤害姐姐的！”
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身体因为激动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走火入魔？听起来比凤三娘还有趣。’裴清在内心饶有兴致地想，‘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姐姐，能提供多少种不同的情绪反应呢？’
表面上，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姜安的眼神充满了哀求与依赖，仿佛她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姜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姐姐！我已经失去了楚姐姐，我不能再失去姐姐了！求求您！”
他说着，竟挣扎着想要起身向姜安行礼恳求。
“苏公子不必如此！”姜安连忙上前虚扶了一下，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看着青年眼中全然的信任与恳求，再想到他接连遭受的打击，心中那份因自身处境而常年存在的谨慎，竟有些松动。
她是大皇女，却是侧侍所生，母皇对她虽有关爱，却更多是因其体弱而生的怜惜，而非对继承人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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