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禾在他的记忆中，还算是乖巧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事？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小事？观澜她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四妹妹。”
“不，她才不是呢，”晏禾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执拗，“她从小生活在冷宫，现在也在，她算不上是公主，当然也不是我的妹妹，公主不应该住在冷宫。”
这份判断很随心所以，甚至可以说是任性，但皇帝偏偏在这时候，哑口无言。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那句，晏观澜现在还在冷宫。
他私底下有好好保护晏观澜，但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他在晏观澜面前展现的身份是晟王，对后宫之事，多多少少有点不太好插手。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到底要把观澜送到谁那里去？
皇后？
她如今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大皇子晏山身上，晏观澜如果真去了她那里，也不会被她重视的。
贵妃？
就算没发生这件事，他也不会答应。贵妃骄纵，不会照顾人，将观澜交到她手里，皇帝实在是不放心。
贤妃？
景儿性子太跳脱，即便不是故意，也难免会伤到观澜。
至于剩下的人？位份太低，皇帝根本就没有把她们也加入选项之中。
若非如此，皇帝早就将晏观澜从冷宫中接出来了，哪里还会让晏禾说出这些混账话？
但现在不管他有没有考虑好，也都是时候把人给接出来了，总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贵妃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听见晏禾那番话的时候，她无疑是非常惊愕的。
这种做法，和挑衅皇帝有什么区别？
可她心里又解气不少，觉得晏禾不愧是她的儿子，说出了她的心声。
只希望，陛下不要怪罪禾儿。
皇帝目光回到晏禾身上时，只剩下了复杂。
这件事同样也有他的问题，他自然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怪晏禾。
“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四妹，而且，她不会一直待在冷宫，你要学会尽早接受她，免得日后不适应。”
“最后，”皇帝站起身来，“无论是你今早的做法，还是刚才说的话，都很不妥当，这不是你身为一位皇子，该有的气度，将论语学而篇抄写百遍，在写完之前，不许出去玩乐，写完后直接交给太傅，不必给朕过目。”
“朕希望你能够明白，今日你如何对待你的兄弟姐妹，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但若是你再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其他人岂会不知？你的行为，最后只会变成其他人对你的偏见。如果空有才华，却没有仁爱之心，你的身边，也未必会有多少人真心跟随。该说的朕都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贵妃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皇帝没有再给两人眼神，踏出房门离开。
他走了，晏禾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皇帝说的话回荡在他的心间，他难以抑制自己不去思考。
贵妃却突然冲过来，双手用力地钳住他的肩膀，神情激动：“禾儿，你听见了吗？你父皇对你极为看重，你日后，很有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
后面的话，贵妃说的含糊，就像是害怕被人听见。
可晏禾还是听懂了。
晏禾迟疑开口：“父皇并没有如此说过。”
贵妃手指戳上他的眉心，恼道：“你啊你，真是快榆木疙瘩，难道所有的话都要说出来才作数吗？你仔细想想你父皇刚才的话，是不是在暗示你？你就听本宫的，准没错，本宫难不成还会害你？”
晏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不说话，贵妃只当他是默认了，美滋滋地离开。
边上的婢女很快上来提醒：“二殿下，您该去书房抄书了。”
晏禾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至于那些不对劲之处，晏禾也没机会再去细想了。
他信任母妃，潜意识里，也将她的话，当做是真的。
贵妃回到卧房后，先是欣喜了一阵，很快就收敛了喜悦。
除去这桩喜事以外，她还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他东西。
贵妃想了许久，这才偏头看向紫兰，问道：“你说，陛下要将四公主接出冷宫，是什么意思？他要把静妃也给带出来吗？”
“奴婢看，未必，若是陛下真有这个心思，怎会只提起四公主，对静妃没有半句言语。”
“也不排除，他是想要保护静妃，”贵妃自嘲一笑，“他以前对静妃的态度，又有几人不知？后宫人人，谁不骂静妃是狐媚子？”
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贵妃还将这件事记得清楚。
她曾和静妃是对手，很长一段时间，都被静妃压一头，要不是这件事帮了她，恐怕，现在坐在贵妃之位上的，就不是她了。
在最初当上贵妃时，她夜夜做梦，每场梦里都有静妃，这种惶恐被刻进了骨子里，轻易难变。
好不容易适应下来，静妃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身边，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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