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他!!”
马库斯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嘶吼,情绪更加激动,“他是懦夫!是叛徒!他背叛了部落!向着你们这些掠夺者!”
“背叛?”林薇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鞭子般抽打过去,“马库斯!你好好看看你脚下的土地!看看那片被你亲手点燃、烧成白地的集市废墟!看看那些在骚乱中死去的、曾经和你一起长大的族人!看看那边——”
她的扩音器猛地指向港口医疗帐篷的方向,“看看那个帐篷!你的父亲,老酋长恩迪亚耶,就躺在那里!他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到死都在看着这片被你亲手毁掉的家园!他的血,就流在这片你口口声声要守护的土地上!告诉我!是谁在背叛?是谁在亲手毁灭部落的未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马库斯的心上!尤其是“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这句话,恍若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他狂怒的伪装!他浑身剧震,赤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顺着林薇所指的方向望去,仿佛能穿透帐篷,看到父亲那苍老而绝望的遗容。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握着起爆器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松动。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骗子!马库斯你这个骗子!”
一声充满愤怒和背叛感的怒吼,突然从马库斯侧后方的钢筋垛阴影里爆发出来!只见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身材魁梧的部落战士头目,手里高高举着一块拳头大小、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黄光的矿石状物体,怒狮般冲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样怒气冲冲、手持砍刀和简陋步枪的部落战士!
“金矿?!这就是你承诺的、要带我们去抢回的、被龙国人偷走的‘金矿’?!”
刀疤头目将那“矿石”狠狠砸在马库斯脚边的沙地上!那东西落地后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沙土里滚了几圈,露出被磕碰掉一小块“金皮”的内里——里面是灰暗粗糙、毫无价值的劣质镀锌铁疙瘩!
“看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刀疤头目指着那假金矿,怒发冲冠,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马库斯脸上,“还有那些仓库!全是垃圾!是外国佬丢掉的废铁!他们骗我们卖命,骗我们烧自己的家!你却信了他们的鬼话!还要拉着我们一起死?!”
“对!骗子!”
“我们被你害惨了!”
“酋长也是你害死的!”
被欺骗和利用的怒火瞬间点燃了这些部落战士!他们看向马库斯的眼神,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杀意!原本被马库斯煽动起来的狂热,此刻彻底转化为了反噬的怒火!几个人甚至冲动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和枪,指向了马库斯!
马库斯看着脚边那露馅的假金矿,看着昔日追随者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怒火,听着他们指控自己害死了父亲…他彻底崩溃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起爆器也无力地掉落在沙地上。他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绝望而痛苦的嚎啕大哭,胸前的炸药管随着他的抽泣而剧烈起伏。
危机,在真相被揭露、众叛亲离的戏剧性一幕中,骤然瓦解。
海军陆战队员猎豹一样迅猛扑上,第一时间控制住掉落的起爆器,将崩溃的马库斯死死按住,小心翼翼地解除他身上的炸药。那些愤怒的部落战士也被迅速隔离控制。
林薇站在原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扩音器。海风吹来,带着硝烟、海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新鲜水泥的气息。
她转过身,没有再看身后那片混乱,而是迈步走向指挥部那面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集装箱墙壁。她蹲下身,从旁边散落的水泥袋里,舀起一小捧尚未凝固的、灰白色的湿水泥。那水泥带着微凉的温度和粗糙的质感。
她用手指,蘸着这新鲜的水泥,一点一点,仔细而专注地涂抹在墙壁上那道最显眼的、狰狞的弹孔裂缝上。粗糙的水泥覆盖了裂痕,像是大地愈合着伤口。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她沾满水泥的手指上,也照亮了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这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宣告着毁灭的终结与重建的开始。
水泥未干,但希望,已重新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悄然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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