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芯国际”FAB 12厂区那恒温恒湿的无尘环境里,当林薇亲自押运的那批来自遥远欧罗巴、穿越了封锁线的二手校准模组和工艺文档,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吴工带领的攻坚团队手中时,迎接它们的,是工程师们疲惫却闪烁着激动光芒的眼神。
机器的精密齿轮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优化的工艺参数就是甘霖,滋润着在28纳米制程上艰难耕耘的“海蛟”。这是一线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希望,在冰冷的科技封锁壁垒上凿开的一道缝隙。
然而,千里之外的鹭岛,另一场风暴的余波,正以最残酷的方式,拍打着最普通人的生活堤岸。这里没有纳米级的精雕细琢,只有被时代巨轮无情碾过的、属于劳动密集产业的满地狼藉。
李明哲乘坐的越野车,缓缓驶入鹭岛市南部的“临海工业园”。车窗外的景象,与他上次来时(第五十五章探访“精微电子”)相比,更加萧瑟,更加令人窒息。
曾经车水马龙、机器轰鸣的园区主干道,此刻冷清得可怕。路两旁,一家接一家的工厂大门紧闭,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沉重的铁锁,有些甚至贴上了法院的封条。褪色的厂牌在风中摇晃,诉说着昔日的繁华:“鹭岛永兴玩具制造有限公司”、“海鸥制衣厂”、“富康塑料制品”…
这些曾经吸纳了成千上万外来务工者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如今是被抽干了血液的巨人,倒伏在关税的利刃之下。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海腥味和工业活力,而是一种衰败的气息——尘土、铁锈、还有积压滞销商品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霉味。一些尚未完全倒闭的工厂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着穿着褪色工装的工人,他们或蹲或站,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大门,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助。偶尔有载着廉价家具或杂物的三轮车驶过,更添几分凄凉。
李明哲此行的任务,是调查一起因工厂突然倒闭、老板连夜跑路而引发的工人聚集讨薪事件。事件规模不小,惊动了高层,要求“金盾”从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角度评估影响并提供处置建议。
车子在一处挂着“鹭岛金宝玩具有限公司”牌子、大门被愤怒工人堵住的厂区外停下。
警戒线已经拉起,当地街道办和劳动监察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在焦头烂额地维持秩序,安抚情绪激动的工人。人群的呼喊声、哭泣声、愤怒的质问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
“还我血汗钱!”
“黑心老板跑路了!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
“孩子下个月学费都没着落了!”
“房子断供了!银行要收房了!”
李明哲在随行地方安保人员的陪同下,穿过人群。那些绝望的眼神、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因愤怒或悲伤而扭曲的面孔… 像一根根针,刺在他心上。
他经历过戈壁滩的生死,见识过光明港的硝烟,但眼前这种和平年代里、因经济绞杀而生的绝望,带着另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形佝偻的老工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无助。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帆布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散的钞票和一张照片。当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试图劝说他离开时,他突然情绪崩溃,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那张照片高高举起,声音嘶哑地哭喊:“领导!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我儿子…我儿子他…”
老人泣不成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他以前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啊!手脚麻利,脑子也灵光!厂子一倒,他…他找不到工作,天天把自己关屋里,话也不说…昨天…昨天医院说…说他是重度抑郁啊!他才三十岁啊!”
老人哭得浑身颤抖,手中的照片滑落在地。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工装、戴着眼镜、笑容腼腆的年轻人,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眼前老人描述的绝望形象,判若两人。
李明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照片。照片背面,还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爸,妈,等我发了工资,带你们去城里新开的馆子吃饭!—— 儿,小勇。”
看着照片上年轻的笑容,看着眼前老人崩溃的泪水和深重的绝望,李明哲的左臂,那早已成为身体一部分的护具下,传来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幻痛。这痛楚,不再仅仅是生理的,更与眼前这因失业而崩塌的家庭、因绝望而熄灭的年轻生命之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也是一个“废人”,一个被医生判定神经传导只剩35%的残障者。他深知失去“战场”、失去价值、失去生活目标的深渊有多么冰冷!而眼前这个叫小勇的年轻人,还有这跪地痛哭的老人,他们承受的苦难,与他经历的伤痛,在绝望的本质上,何其相似!都是被无形的战争机器碾压的个体!
李明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用力地、稳稳地将老人搀扶起来。他的动作并不算特别温柔,却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沉淀下来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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