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晌午,李秀兰正在玉米地里薅草,听见村口有人喊她名字。直起腰时,后腰的疼顺着脊椎往上窜,她用袖子擦了把汗,看见同村的老周背着个破行李卷,往这边走。
老周是去年跟柱子一起去山西矿上的,开春时说要回家养病,之后就没了消息。李秀兰心里一紧,扔下手里的草,快步迎上去:“老周,你咋回来了?你见着柱子了没?”
老周的脸黑瘦,颧骨凸着,左胳膊吊在胸前,用布条缠着,走路一瘸一拐。他叹了口气,往田埂上坐,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倒出根烟,却没点燃:“秀兰,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带柱子的消息。”
李秀兰的手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他咋了?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去年冬天,矿上塌方了。” 老周的声音低下来,“柱子当时在掌子面,被砸伤了腿,还碰着了腰。”
李秀兰的腿一下子软了,扶着旁边的玉米杆才没倒:“砸伤了?矿上给治了没?他现在在哪儿?”
“治了,就治了半个月。” 老周吸了口凉气,像是想起当时的事还疼,“矿上的老板说,没签合同,不算正式工,只给了五十块钱,就让柱子自己走。我跟柱子找了矿上好几回,老板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就让保安把我们赶出来。”
“没签合同?” 李秀兰愣了,“去年他走的时候,说矿上给签的,咋会没签?”
“那就是张废纸!” 老周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老板就没给我们正经合同,就写了个条,说每月给三十五块钱,其他啥都没有。出了事,他就不认账,说那条不算数。”
李秀兰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干硬的土上:“那柱子后来咋办了?他咋不捎信回来?”
“他腿伤没好,走不了远路。” 老周接着说,“我跟他在矿上附近找了个破窑住,他想等腿好点,再找老板要说法。可今年开春,我自己也在矿上被矿石砸了胳膊,实在撑不住,只能先回来。走的时候,柱子还在窑里住着,说等拿到钱就回家,让我先跟你说一声,别惦记。”
“拿到钱?咋拿?” 李秀兰的声音发颤,“他腿都伤了,咋跟老板要?”
“咋要?没法要!” 老周叹了口气,“矿上归老板说了算,附近的公社也不管,说这是‘私人买卖’,他们管不着。我们去县里找过,人家说没证据,不受理。那时候哪有啥法律能帮我们?老板有钱有势,我们这些农民,只能认栽。”
李秀兰坐在田埂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起柱子走的时候,拍着胸脯说 “放心,我去矿上好好干,挣了钱就回来给你和军娃盖新房”,想起他捎来的那封信,说 “活忙,钱不好挣”,原来他是受了伤,是没脸说,是没力气说。
“他在窑里,吃啥喝啥?” 李秀兰哽咽着问。
“就靠帮人挑水、劈柴换点吃的。” 老周的声音也有点哑,“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二十块钱,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他腿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将就着过。”
旁边的玉米叶被风吹得 “沙沙” 响,李秀兰看着地里的玉米,想起自己天天扛着锄头下地,想起军娃天天问 “爸爸啥时候回来”,想起自己攒着的那点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老周,你知道那矿上的地址不?我想去找他。” 李秀兰突然站起来,眼里带着点希望。
老周摇了摇头:“那地方太偏,我怕你找不到。再说,你去了也没用,老板不会认账,柱子也不想让你看见他那个样子。他跟我说,要是我回来,就跟你说他挺好的,让你别担心,等他腿好了就回来。”
李秀兰的希望又灭了,她知道柱子是怕她担心,怕她去了受委屈。农民去城里打工,就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出了事没人管,受了伤没人问,只能自己扛着。
“我知道了。” 李秀兰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谢谢你,老周,还特意来告诉我。”
老周也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秀兰,你也别太难过。柱子是个硬汉子,肯定能挺过来。要是有啥难处,跟村里说,我们能帮就帮。”
老周走后,李秀兰还站在田埂上。地里的玉米还等着薅草,家里的军娃还等着吃饭,可她却没力气动。她想起柱子受伤的腿,想起他在破窑里的日子,想起那些没人管的苦,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装着给军娃买作业本的钱,还有老周刚给她的二十块钱 —— 是老周自己攒的,说让她给军娃买点好吃的。她攥着钱,心里默念:柱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等我,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找你,不管多难,我都要把你接回来。
太阳快落山时,李秀兰才慢慢往家走。她的脚步很沉,心里的苦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柱子的事没那么容易了结,在那个没法律撑腰的年代,他们这些农民,只能靠着一口气撑着,等着,盼着能有个好结果。
回到家,军娃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妈,你咋才回来?我饿了。”
李秀兰蹲下来,摸了摸军娃的头,笑了笑:“妈这就给你煮红薯粥。”
灶膛里的火苗 “噼啪” 跳着,映得她脸发黄。她看着锅里的红薯粥,想起柱子以前最爱喝她煮的粥,眼泪又掉了进去。她知道,不管多难,她都得撑着,为了军娃,为了柱子,为了这个家,她得把日子过下去,等着柱子回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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